上还坠着当日兄长所赠的流苏璎珞,自被困在台城委身于他之后,她十日有八日是戴着的。
起初是为了讨好他,后来,则成了习惯。
木蓝以为她在等天子,呆头呆脑地就问了出来:“公主,要不先歇了吧。
陛下应该已经不会回来了。
”
青黛恼她不会察言观色,恨恨瞪她一眼,又抱了薄毯上前搭在薛稚肩上。
薛稚只摇头:“你们都出去。
”
她仍是留存了一丝希望。
而若她要走,便不能告诉木蓝和青黛。
否则事发之后她二人也会被视作同党,遭受拷问。
只有完全不知道……才是安全的……
青黛知晓公主定然有事瞒着自己,纵使担忧,也知趣地没有再问,叫了木蓝掩门出去。
片刻的寂静后,窗子外传来清晰的三声敲打声。
薛稚心间剧烈一颤,忙起身打开了窗子。
黯淡的光晕里映出昨日的那张圆圆的脸儿,那宫人头戴箬笠,身披蓑衣,眼中的光好似暗夜里的星火:“公主,您可愿相信奴吗?”
台城的雨越下越大。
雷车轰轰,紫电灼灼。
滂沱的大雨猛烈地自天门倾泻而下,有如覆盆,打在草木尘土间,激起阵阵白雾,几乎看不见前路。
黑灯瞎火的华林园中,此时却有一队仪仗冒雨行进,宫人们东倒西歪地提灯在后,队伍的最前方,方从蒋山赶回的天子健步如飞,快步朝前方亮着灯火的漱玉宫走去。
雷雨甚大,秋风也将罗伞吹得前俯后仰几近碎裂,雨点如狂,打在脸上密密麻麻地疼。
伏胤举着华盖艰难地跟在后面,忽闻道旁草木窸窣作响,脑中的弦即刻绷紧:
“什么人?!”
桓羡停下来,朝黑暗中的那方看了一眼。
没有回应,天地间只有滂沱如注的大雨。
他面上缓和了一些。
这样大的雨,她应该是不会乱跑的。
遂道:“走吧,下雨而已。
”
原因冒雨赶路的怨气也就此消散在雨声中。
今日雷雨甚大,才从丹阳赶回时便看着要下大雨。
他本是不想回来的,冯整也提议在丹阳郡住一夜。
可,一想到当日玉烛殿中灯火流滟、她趴在自己肩上说的那句“害怕”,他心里便乱得很,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赶回来。
他也知道那句话是在骗他。
小时候她的确怕雷雨夜,可哪会有人长大了还怕打雷?
但这不要紧,她说给他,他就愿意相信。
只盼她不要做傻事,为了逃走连这样大的雷雨也可以不顾。
凌乱灯火裹挟着一行人的脚步消失于暴雨之中,方才的那丛草木后,薛稚身披箬笠蓑衣,正以手捂着自己的嘴,紧张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