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从她口中亲自道出,心间怔忪的同时,又如钝刀在割,骨肉撕裂的疼痛。
他按着帕子,捂住额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身旁悠闲抚着茶盏的帝王,再看看眼神哀婉的她,四目相对,忽然间,似明白了一切。
于是勉力微笑:“这桩婚事原就是臣高攀了公主,臣自觉配不上公主,这些日子以来,也为此事不安。
公主若想退婚,臣并无怨言。
也愿和公主做回兄妹,重修棠棣之好。
”
“只是,这是公主昔日所赠的假面,既已绝婚,臣再留着这个也不合适。
就还给公主吧。
”
他从怀中取出那张一直珍藏在怀、还带着淡淡体温的假面,递给她的时候,有血迹不慎沾在了假面上,却也谁都没有察觉。
当日彼此交换假面作为信物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薛稚双目一黯,然对上那双始终如春光和煦的眼,又觉一切都在不言中,强忍心酸地接过了。
……
事情既毕,断没有久留的道理。
待二人把退婚的事说清后,桓羡耐着性子慰问了几句卫国公致仕之后将有何打算,便携妹妹打道回府了。
月已偏西,月色昏黄,夜风吹得马车外道路两旁的树叶呼啦啦地响,几只乌鸦扑闪着翅膀自车顶飞掠而过,倒也有几分《子夜吴歌》里“金风扇素节,玉露凝成霜”的凄清。
辇车不摇不晃地行走在砌得平整的朱雀大道上,车内,桓羡扭头看在神色隐在晦暗中的妹妹。
她一直很沉默,好似从今日他带她出来时便是如死的静默了。
桓羡也心知是为的什么,但今时今日,却意外地生出慈悲与怜悯,将她自身边抱来膝上:“哭吧。
”
“哥哥允你哭。
”
他神色温柔,以手撑住她后腰,另一只微凉的手则抚上她眉峰,画眉般勾勒月光照射入窗投在她眉间的影子,心间却颇为惬意。
没有回应,他又问:“和你的谢郎退了婚,不伤心?”
薛稚手里还捏着那张还回来的假面,木然摇头。
她其实已经认真想过了,一日不绝婚,一日让他觉得自己还念着谢郎,他们便一日是他用来折辱她胁迫她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