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在楼上望着外头这乱糟糟的一幕,也直皱眉,“你们不是去报官了吗?怎么官兵还不到?!”
伙计面露难色,“老板,对面那首白鸭歌可是连临安府衙一起骂了,衙门现在巴不得知微堂被人砸了,怎么可能派人来管束啊!”
“……”
姜越一噎,咬牙切齿地挤出两字,“那去把门关上!”
伙计挠挠后脑勺,“现在关门?咱们不做生意了啊?”
“外面乱成这样,做什么生意!”
姜越一脸糟心,“反正阿云去了汴京,也没人做辋川芳菲,这几日干脆闭店休息!”
伙计讷讷地应了一声,也忍不住抱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算是被苏老板连累了……”
姜越抬脚在那伙计身后踹了一脚,“废什么话?!”
那伙计连忙住了口,匆匆下楼。
姜越转头,看向外头那些哭天喊地的村民,脸色黑如锅底,“……一群愚民。
”
与知微堂隔了半条街的巷口,一辆马车停在那儿。
车帘被撩开些许,正对着知微堂的方向。
而坐在车中冷眼旁观这闹剧的正是苏妙漪。
“我断了他们的出路。
”
苏妙漪沉默片刻,忽然出声道。
马车另一侧,容玠双眼微阖,眉峰压低,“卖命替死这样的生意,也配叫出路?”
苏妙漪却靠着车壁,摇了摇头,“他们与你不一样。
你从未穷困潦倒过,在你眼里,钱财不过是身外俗物,自然不能与气节、与情义相提并论。
可对他们来说,钱财是每日果腹的粮食,是冬日取暖的纸衣,钱财就是性命,是活下去的倚仗……”
容玠神色微顿,睁开眼看向苏妙漪。
苏妙漪仍望着知微堂外叱骂的村民,叹了口气,“而且贱民巷里的人,大多都是罪奴、倡优之后,几代都是贱籍,不能科考不能入仕,就连城里的行当都不大愿意用他们做活……所以其实并非家家都像郑五儿他们家,被一个赌鬼爹拖累,更多的还是为出身所困,走投无路。
或许对他们来说,卖白鸭就是唯一能让他们离开贱民巷的法子,是他们的希望。
”
容玠定定地望着苏妙漪,似有所动。
“怎么了?”
苏妙漪问道。
容玠摇摇头,“没什么……”
这么多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地鄙弃、谴责,却甚少有一刻像苏妙漪这般,即便是被误解、被记恨、被反咬一口,也能设身处地替那些人思虑,究竟是什么逼得他们误入歧途。
他只是,忽然有些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