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上的缺月,轻声道,“当年我们一家也住在临安城,那时候我爹还是个刀笔吏。
他性子直一根筋,遇事不会转圜,很快就得罪了人,官职也丢了,只能靠卖字画谋生。
可他只是个被罢免的刀笔吏,又不是什么文坛大家,那手字画能卖几个钱?”
黑暗中,容玠又一次睁开了眼,眸底一片清明。
“苏家家底薄,很快便耗尽了积蓄,连原先的宅子都只能变卖了,住进了更小更破的夯土房……我娘从前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压根没受过这种苦,那段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要和我爹争吵。
再后来,她便跟一个汴京来的、只有一面之缘的字画商人跑了……”
容玠神色微顿,转头去看苏妙漪。
察觉到到他的视线,苏妙漪扯扯唇角,“对,你没听错。
她丢下我爹和我,就这么跑了,去过她飞黄腾达的好日子了……”
她转头对上容玠的眼神,平静的口吻里带着一丝偏执,“所以容玠,别跟我提富贵背后是什么污秽腌臜,我不在意。
我只知道,若我从前便有万贯家财、富比王侯,那我娘就一定不会离开。
钱财未必能给人快乐,但至少能阻止人失去更多。
”
容玠默然不语,眼神里却多了些什么。
半晌,他才问道,“这些话,为什么以前不说。
”
苏家的旧事,她的童年过往,为什么在娄县时,不肯告诉谈婚论嫁的卫玠,如今却对容玠畅所欲言。
苏妙漪怔了怔,收回视线,“我怕我的心上人嫌我市侩。
”
“……”
二人都不再言语。
破庙内恢复了一片死寂。
这一次,却是容玠心烦意乱,再也没了睡意。
窗外的不圆之月洒下凄清惨白的月辉,将围靠在梁柱边的两道身影投在地面上。
容玠一垂眼,就看见了地上的两道影子。
月光将影子间的距离拉得极近,就好像他们二人重叠在了一起,是前所未有的亲密与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