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必须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他与阿列克谢一样,从父母那里没有继承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唯一得到的就是一个机会――而他们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于是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他们独占鳌头。
当他们穿过候车室时,他尝试着将自己带入到阿列克谢的角色当中去,他很确定自己会走阿列克谢的路,但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做的会比对方更好。
他与阿列克谢是如此相似,他们彼此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双方相处起来才如此和谐――无论是吕西安还是阿列克谢,恐怕都不会对对方抱有任何幻想,众所周知,这一类的幻想所能带来的,只有痛苦和失望。
这两个伊壁鸠鲁主义者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那就是及时行乐。
隔着候车室的玻璃,吕西安看到一群穿灰色军装的人,周围的平民正朝他们的身上抛洒花瓣,军乐队的演奏声隔着窗户传进车站的大厅里。
这是本地的一营军队,奉沙皇的命令开往摩尔多瓦,以应对保加利亚危机――在许多远离权力中心的人看来,这场危机势必要以一场战争作为结尾。
几个拿着募捐箱的妇人朝着他们走来,“她们是为与土耳其可能的战争募捐的。
”莱蒙托娃小姐小声解释道。
于是每个人,包括三位法国人在内,每人都掏出了一张五卢布的纸币,塞进了募捐箱里,虽说他们都心知肚明,战争的风险已经被消弭了。
那妇人矜持地感谢了他们,甚至连尼侬小姐也收获了同样的感谢――如果在彼得堡,她的捐款或许也会被收下,但收下她的钱的那位太太通常是会表现出一副施恩的姿态的,仿佛是因为她开恩,尼侬小姐才能够把自己的脏钱捐出来一些,减少几分灵魂上的罪孽――虽然按照好太太们的看法,她是注定要下地狱去的。
餐厅位于候车室的一角,与通常火车站的餐厅一样,这里供应的餐食并不精致,酒也不算太好,大家勉强对付了一顿,喝了一些还算过得去的匈牙利葡萄酒。
下午一点半,车站的电铃终于响了,吕西安一行重新回到月台上,他们看到煤水车的车轮正沿着铁轨朝远处滚去:加煤已经完成了。
从普斯科夫到阿列克谢的庄园所在的那个镇子,大约有一百公里出头的路程,这列快车本来是不会屈尊在一个小镇子停车的,但阿列克谢祭出了自己皇太子近臣的身份,又搬出几位法国客人来,用造成外交事故的可能威胁了一番列车长,逼得他不得不就范,让列车在那个镇子做十分钟的“技术性停靠”。
他们重新登上火车,由于刚吃完饭,大家都没有怎么说话,连尼侬小姐也安静了不少,等到一个多小时后列车抵达时,乘客们都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睡着了。
第110章罗斯托夫庄园
距离阿列克谢的庄园最近的火车站,位于一座名为博罗戈耶的小镇上,这个小镇平日里只有两列通向附近大站的慢车停靠,因此阿列克谢乘坐的这列快车的临时停靠引起了站上的一阵手忙脚乱。
列车在下午三点钟驶进了车站,由于月台太短,火车头不得不朝前又开了一段,才让头等车厢正好能停在候车室的对面。
天气晴朗而又严寒,在正午时分的阳光足以让路上的积雪融化,但如今日头已经西沉,而到晚上,温度又会降到零下十度,把道路表面冻结起来。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融化和冻结之后,本就保养不善的道路,彻底被折腾成了脆皮馅饼形态的泥潭――一层冻硬的薄薄土地的下方,是巧克力酱一般的淤泥,一脚踩上去就一直陷到小腿。
在这样的道路上行驶马车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庄园的管家派来了四辆轻便雪橇,每辆雪橇按照俄国的常见做法,用三匹马拉动,每匹马的马具上都挂着擦的干干净净的黄铜铃铛和缨络。
这雪橇没有顶棚,也没有马车用来减震的弹簧,但据阿列克谢所说,俄国的马具专门考虑到了这一点,整个套具被做成圆弧形,可以减少马车的颠簸,座位上也有垫着毛毯,因此坐在上面的感觉不逊于最好的弹簧马车。
乘客们裹上了给他们准备的羊皮大衣,他们的行李被装上雪橇。
第一辆雪橇上坐着塔基耶夫中校和尼侬小姐,由于莱蒙托娃夫人和别里科娃夫人都不愿意让自己一家和那位交际花坐在一起,阿列克谢只能尽主人的职责,坐上了第一辆雪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