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不喜欢那位威尔逊先生,但说他是肿瘤未免言过其实了,”克列蒙梭先生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他充其量算是牛皮癣,看上去恶心人,但实际上除了让人发痒,也算不得什么。
”
“那么治疗总比放任不管要强。
”
“这一点我同意,可您在无情地根除一种疾病的同时,却在传播着另一种更危险的疾病,这可不是一个称职的医生应当做的啊。
”
“我不想装作我没听懂您的意思,”吕西安说,“但在我看来,您开始传播这种病原体的时间,远比我要早得多,如果没有您,这疾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
“而我每一天都在为此懊悔。
”克列蒙梭先生的声音变得更粗了,似乎他的喉咙里卡着一口痰,却一直吐不出来,“如果您还有一点良心的话,您有一天也会后悔莫及的。
”
“我发现我很难跟上您的思路。
”吕西安打了个哈欠。
“您想要对付的并不是威尔逊先生,他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可怜虫,别人对他感兴趣,都是为了他的那位岳丈,您也不例外――您和您幕后的人真正想要对付的是总统。
”克列蒙梭的鼻孔因为激动而微微张大,“通过削弱总统,您也就削弱了共和国。
”
吕西安显得非常平静,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就算是吧,可这些事和您有什么相干呢?您和您的左派朋友们,不是对格雷维总统也没什么好感吗?要我说,无论总统或是共和国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他们都是咎由自取。
”吕西安摇了摇头,“这个共和国就像孩子们用纸牌搭成的房子,只要命运轻轻吹一口气就会土崩瓦解。
再说,您可是加入过巴黎公社的人,而第三共和国的洗礼,就是在您同志们的血泊里完成的,您又何必在乎这个共和国会不会垮台呢?”
“我既不喜欢总统,也不喜欢第三共和国。
”克列蒙梭庄严地挺起胸脯,“但它就像是一把锁,将一些更加不堪的东西锁在了箱子里,比起将箱子里的东西释放出来,我还是更倾向于维持现状。
”
“您和您的保王党朋友们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这只老虎接着说道,“布朗热将军不是拿破仑,也不是蒙克,他就像个气球,只要拿针一戳就会破掉。
这个煽动家利用了法兰西民族对现状的不满,但他只会煽动情绪,如果让他当了权,他根本没有能力解决国家的问题,他只会加速让国家走向毁灭。
”
“您这话未免有失偏颇,”吕西安提醒他,“之前您还支持布朗热将军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他是一位忠诚的爱国者,是‘法兰西民族精神的传承者’,如果您不记得的话,可以看看您的那份报纸之前的文章。
”
“那是因为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克列蒙梭用手杖的尖端猛戳了一下车厢的地板,吕西安甚至觉得他要在车底钻出一个洞来,“如果他在法国当政,那么最开心的就是德国的俾斯麦了。
这个老奸巨猾的混蛋,1875年的时候就想对法兰西再来一次他所说的‘预防性战争’,如果您的布朗热将军上了台,那么他可不缺机会了!布朗热这个白痴天真到极点,竟然通过煽动和德国开战来给自己增添声望,这是自杀行为!德国人会给我们再重复一次1870年的羞辱,我们上一次丢了阿尔萨斯和洛林,还赔了五十亿法郎的款子,这一次还要赔进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