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楼移过目光。
他方才执白,白子被黑子围追堵截,四面楚歌,山穷水尽。
纵使有千万种力挽狂澜的方法,却仍是在原地作困兽之斗。
只看白子……
他目光亮了亮,柳暗花明一般,豁然开朗。
黑子如乱花迷人眼,簇拥着皎洁无暇的白子,不是在与它们厮杀,而是相映成趣,互相成就彼此。
自小便被教导,执棋者需要学会步步紧逼、环环相扣,退一步是为了守株待兔,枕戈待旦,进一步则要摧枯拉朽,斩尽杀绝。
还可以这样吗?
不用去纠结棋势死活、棋子厮杀,而是让黑白两子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因为白色太过浅淡虚无,所以以黑色为底,让它们去烘云托月,烘托出一个工整的字。
这个字是……
薛琼楼怔然出神,眼底轻轻泛起一阵涟漪。
她摆的这个字,居然是……琼。
第14章白鹭洲(三)
白梨赢的方式过于剑走偏锋,但反派愿赌服输,她还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自己的赌注。
羊脂白的玉牌高高举在白梨手里,盈盈润润地透着天光,栩栩如生地刻着一条鱼,通身雪白,只有眼珠是一点漆黑,隐在白玉下面,黑白交融,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这是白浪海薛氏的家纹,一尾金鳞。
她心里有些疑惑,掩月坊闻氏家纹是一轮新月挂空,薛氏好歹也是声名显赫的一大仙门,怎么拿一条身娇体弱的鱼当图腾。
这鱼别不是还会吹泡泡吧?
“今晚的天色怎么有点奇怪?”和她一道回屋的绫烟烟抬头看向远天。
彤云如血铺散在天际,夕阳半张巨大的脸露出海平线,海面上也是一片汪洋血色,红得不大正常。
一片血云压城的逼仄中,飘来一阵悠扬的笙歌,听不出曲调,也辨不出歌者的性别年龄,却让人如堕云海,如浸梦乡。
眼前好似出现一片瑰丽的漩涡,漩涡中又伸出一双白蛇似的臂膀,半拉半扯地魅语诱惑,让人心甘情愿地堕落进去。
白梨胳膊上被掐了一下,绚烂的幻像霎时被打成一地五光十色的碎片。
掐醒她的是绫烟烟,“你快回屋,这里危险!”
白梨有点懵。
怎么回事?
她愣愣地抬眼,红光漫天,成千上万的飞鱼彩雀蠕蠕簇拥在一起,宛若一团遮天蔽日的巨大乌云,沉沉地压在飞舟上方。
仔细一看,不远处那团灰蓝色哪是什么乌云,分明是一条庞大的鱼,几乎遮蔽了半片天空,在半空逡巡游荡,血丝密布的眼睛至少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那么宽。
这是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