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身边随便什么东西朝孟深掷去:“滚!”她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你给我滚!”
29
孟深被痛骂一场,赶出门外,他拖着行李箱,一身轻松地行走在大路上。
他在自己的家门口成为一名流浪汉。
晏棠发来照片,在兢兢业业地给鱼大鱼二投食。
孟深说:“你把它们俩撑死了,我回去正好炖汤。
”
“我听说金鱼很难吃的,”晏棠听了,及时收手,“算了吧。
”
孟深握着手机,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路上不多的行人见了,都绕道走。
孟深对晏棠说:“我免费了。
”
“什么?”晏棠没听懂,但孟深的快意太明显,他下意识地附和,“好好好,免费好啊。
”
孟深在一间旅馆落了脚,下午去看奶奶。
奶奶在乡下,田地间,一座小小的坟茔。
旁边还有别的坟茔,名义上都和孟深沾亲带故。
孟坤的坟也在,因为是小辈,在一群坟的外围,拦住所有人上坟的去路。
孟深从他身边经过,像经过停车场里别人家的车。
大人们总是说,孟深断奶的时候是奶奶一个人照顾,奶奶待他比他父母都好。
那么久的事谁能记得住,但孟深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往奶奶家跑。
六七岁,世界里就那几个人,只有这一个逢年过节对他露出的笑脸最多。
但是奶奶家离得太远了,他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一直走到半夜,孟坤骂骂咧咧打发程慕雯出来找,程慕雯又报了警。
警察在公路边的草地将他抓获。
小孟深当时害怕极了:“我没有偷东西。
”
“我们知道。
”警察好笑地说,
“我也没抢劫,我什么犯法的事都没做,”小孟深说,“你们不能抓我。
”
“好吧好吧,”警察掏出一根棒棒糖,循循善诱,“那你是想去什么地方呀?说不定警察叔叔可以帮你。
”
“你们帮不了我,”小孟深摇摇头,笃定道,“我要找一个有人爱我的地方。
他们说奶奶爱我,所以我去找奶奶。
”
警察不笑了,警察和警察面面相觑。
小孟深却懂事地说:“算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认命啦。
”
“认命”二字过早地出现在了孟深人生的词典里,从此如同某种骨科病,永永远远追随着他。
这件事被大人们在过年时当笑话讲了出来,奶奶将他召唤至膝前,疼惜地抱着他:“我们小深有灵性的。
”她偷偷塞给孟深许多零花钱,临走时把亲戚们送的饮料零食都绑到孟坤车上,代表她对孟深的偏爱。
奶奶身上有腐朽的老人气息,像祠堂里的木雕,那腐朽也是亲切的、令人安心的。
单是这一点安心,便让孟深记到了现在。
奶奶的坟前有苹果香蕉,还有纸钱烧过的痕迹。
孟深弯下腰,先点起三支香,然后把带来的纸元宝倒在地上,用木棍圈起来,听说这样能保证所有钱都完完整整送到阴间去,孟深掏出打火机,点起火。
火苗蹿起,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孟深沉默地看着。
按理说在这个环节,上坟者需要喊话,就喊,某某,你收钱吧。
某某,你用这些钱在下头过好一点。
某某,活着的时候省了一辈子,现在就敞开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