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感觉,不用害怕大人在房间外逡巡,不用在别人一家人吃晚饭时埋头从电视和不满的视线间快速穿过。
他需要这个。
但眼下这一刻,他却对这一切生出奇怪的不满。
又过了一会儿,晏棠终于走了。
孟深回到客厅中,拿起晏棠留下的音响,打开。
音响接着唱: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分。
孟深学着晏棠习惯的样子,慢慢地躺在地板上。
短片开始拍摄后,孟深每天近距离围观晏棠和祝祝吵架,他们像两只桀骜的斗鸡,没有一秒钟能够心平气和沟通,让孟深彻底打消了祝祝对晏棠“旧情难忘”的念头。
幸好最后还是听杨升的意见,杨升找孟深入伙的时候嘴里漫天跑马,实际拍东西却很死板,属于是看一眼就能知道下一个镜头他打算怎么拍。
中规中矩吧,对学生作品来说也不算坏事。
荀光在傍晚的高楼下走来走去,等待他的女孩儿。
高楼间冬日晚霞温柔孱弱,令人心生妥协之意。
这是孟深第一次发现傍晚的晏棠十分美丽。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拍摄晏棠,但他用的是便宜的学生机,拍照效果不好,也就算了。
孟深来到镜头后面,镜头里的晏棠和眼睛看到的晏棠有种分离感。
孟深问:“好看么?”杨升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结束拍摄后,几个人去吃火锅。
“快该下雪了。
”一个南方女生说,“能看到下雪真是太好了!”剩下几个北方人都笑起来,开玩笑说到时候可以铲些雪快递回家,给家人当特产。
晏棠和孟深走在人群的最后,晏棠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歌,两个人穿着很厚的衣服,袖子的衣料摩挲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们都当这声响不存在。
吃饱喝足,穿过冬夜寒风,缩手缩脚地回到出租屋里。
晏棠像小狗一样蜷缩在床的衣角,不理会孟深喊他去洗漱,直到孟深伸手将他拎下来。
水龙头响起哗哗水声,晏棠说:“我好想拍电影啊。
”孟深简单地说:“拍。
”晏棠说:“我想有自己的代表作。
”孟深说:“想。
”晏棠关掉水龙头:“太敷衍了吧!”孟深笑:“敷。
”
关了灯,躺在黑暗中。
晏棠说:“你听,楼上有人在玩玻璃球,大半夜的。
”孟深打了个哈欠,说:“可这是顶楼。
不一定是人在玩吧。
”晏棠说:“操。
这种鬼故事很老套,我劝你别编。
”“你不信的话自己上楼看看。
”
晏棠伸手要给孟深一拳,可是手指刚碰到衣服,就被静电电了一下,像个警告。
从晏棠的角度看,孟深平躺着的时候,从额头到鼻梁,嘴唇,下巴的弧线,喉结滑动,像连绵的剪影,像等人翻越的山峦。
手机嗡鸣声响起,晏棠吓了一跳。
孟深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好笑地看着他:“你好突兀。
”全然不懂晏棠此刻的糟心。
是颜颜的电话。
孟深坐起来:“喂?”
“哥哥,”颜颜小声而紧张地说,“我好害怕。
”
“怎么了?”
“爸爸和妈妈好像在打架。
”小女孩儿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泛起细弱的哭声,“我刚才睡醒了想尿尿,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
”
孟深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变冷了。
他握紧手机,深呼吸了几下:“没关系,没关系,你慢慢说。
哥哥来想办法。
”
“我喊他们,可是没人理我,”颜颜说,“我出去以后,听见哥哥对面的那个房间里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妈妈还一直小声地哭。
”
孟深皱起眉头。
“哥哥?”“嗯嗯,你接着说。
”
“我使劲儿敲门,想让妈妈出来,可是妈妈说她没事,说爸爸也没事,不给我开门。
”颜颜焦虑地问,“是不是爸爸在打妈妈啊?哥哥,你以前跟我说过,碰见这种事情要告诉警察叔叔。
”
晏棠也坐了起来,用被子捂着脸。
孟深伸手把被子掀开,示意晏棠想笑就笑吧。
孟深说:“没事,现在还不用。
爸爸和妈妈他们在……在做一种游戏。
”
“游戏?”颜颜大震惊,显然无法理解。
“但这种游戏很特别,只有大人才可以做。
小孩子绝对不可以,会受伤,所以他们不能让你看到。
”孟深硬着头皮道,“你先回去睡觉,明天可以问一问妈妈。
如果妈妈不告诉你,等以后……以后哥哥给你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