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了腕,在救护车及时赶来之前,就在泪流满面、几近崩溃的亲儿子面前断了气。
“怎么这么久……”从卫生间方向飘来了一丝丝血腥味,渐渐浓酽如织网,周晨鸢突然从一场酣甜的美国乡村梦里醒过来,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迅速起身,健步而去,来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宁宁?盛宁!”门内依稀传来沥沥水声,但敲门、呼喊都没人回应。
他拧了一把门把手,竟从内部锁上了。
血腥味愈发浓重,不安感愈加强烈,他试图用肩膀把门撞开,一下两下未果,又改为脚踹,一脚两脚,终于成功。
鲜红的水流已经漫出浴缸,触目惊心地淌了一地。
盛宁半躺半坐于浴缸,歪着脑袋倚住身侧一爿冰凉的瓷砖壁,大半截单薄的身体就浸泡在温热的血水中。
他左手腕上的割伤正在水中狞笑,腹部的伤口也再度崩裂流血,见过一滴墨在水里洇开的样子吧,慢慢化作蔓延的云朵或者盛开的花可早不是那样了,这一池血水跟鲜血无异。
以往盛宁虽脸色苍白,却因容貌顶顶美,总透着股莫名的谁也不可及的鲜妍之感。
但此刻,他的面孔完全褪了色,嘴唇也干涸泛青,浑身上下,只余一片冰冷灰白的死气。
浴室内弥满的血腥味瞬间呛出了周晨鸢的眼泪。
他屏紧牙关,浑身颤抖着将盛宁从浴缸中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多少年前,他也这样绝望又不舍地搂住自己的母亲。
盛宁双眼轻闭,神态恬静,也跟那时的母亲一样,好像只是睡着了。
“盛……盛宁……”回味着方才这人的吻,嘴唇如此柔软,唾液如此甘甜,态度如此驯顺,周晨鸢竟有些哀怨地呓语,“你不是接受我了吗……你不是愿意跟我走了吗……”
“周公子,别管他了!”活人带走都不容易了,带个死人更不可能。
老金赶紧扯他胳膊,拼命呼喊,“人都死了,我们赶紧走吧!”
但周晨鸢置若罔闻。
一声“人都死了”令他想起查探盛宁的鼻息他伸出手,止不住地战栗,万幸,竟还有极其微弱的一线气息。
“还没有……还没死……”他先是狂喜,又转瞬大悲。
他一边哭得滂沱泪下,一边用先前扯落的红色检察领带替盛宁包扎手腕,但他很快发现,一条领带根本止不住血。
“周公子,你先走,等你上车我就打120,生死有命,就看盛检的造化了。
”知道周晨鸢不可能弃此人而去,老金退而求其次,不住地劝,“周公子,快去码头吧,不能再耽搁了!”
“来不及……来不及的……”盛宁的面孔与记忆中母亲的面孔乍然重叠了,周晨鸢早已神志迷乱,此刻只想避免悲剧重演,只想豁出一切留住一回自己深爱的人。
急救车赶到现场得花上十来分钟,他茫然地摇摇头,忽然又用血淋淋的手揪住老金的衣领,失控地冲其咆哮,“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
“行行……那等路上路过哪家医院……”老金还想,甭管路过哪家医院,直接把人丢大门口就行了。
“不,钟山北院……”周晨鸢再次垂目望向怀中的盛宁,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只能去钟山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