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此时,方胜已丝毫没有隐瞒之心,意欲将所有布局和盘托出,孙喜鹊却暗暗将希望寄托在赵家公子身上,心道他对自己那般狂热,寻死觅活亦要娶自己为正妻,现下对自己也该心怀怜惜才是。
只要求他一求,再以身相许,没准儿讹诈这事便过去了,还能嫁进官家当正头娘子。
她想得极美,丹凤眼儿微微一抬,就楚楚可怜、盈盈似水地朝少年看去。
也合该她倒霉,碰见的是末世来的有姝,而非之前那个赵有姝,“怜香惜玉”这种词汇早已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女人与小孩最需戒备”。
为了快点了结此事,有姝大步走过去,左手揪住孙喜鹊脑后的发髻,右手扯开她耳朵,拎着她在公堂上转了一圈,言道,“耳后朱砂痣,天生的,大家可以看一看。
”
可怜孙喜鹊像猴儿一般被他溜了一圈,且还疼得哇哇直叫,待他放开后,耳垂那处竟被撕裂,直往下滴血。
她欲哭无泪地唤了一声“赵公子”,那人却连个正眼也不看她,蹲下身抬起方胜的脚,将其脚底板对准大家。
“果然有三颗痣,他的的确确是方胜!”
“那地上的尸体不用问,必是给赵公子托梦那二人。
”
“是不是他二人,可以去嘉兴查验户籍,不出三五天就能得到结果。
”
百姓们议论纷纷,却见赵公子放下方胜的大脚,背转身直扇鼻子,复又接过赵知州递来的帕子拼命擦手,显然被那两个腌?H东西熏到了。
不少人发出善意的哄笑,都觉得这赵公子看着有些孩子气,又白白嫩嫩、乖巧可爱,哪里是大奸大恶之人?
正主儿都已找到,太守已无可辩驳,他摇摇晃晃坐回原位,极力思考该如何脱困。
赵知州却不给他机会,当堂命孙喜鹊和方胜写下认罪书,孙喜鹊不识字便口述,由师爷代笔,随即又命二人家属也交代讹诈的经过,一一写就并画押。
担心上头对供述的真实性提出质疑,赵知州一不做二不休,请求在场所有官员与百姓当个见证。
百姓自然无有不应,官员们亦不敢不应,挨个儿在证言上签了名,或按下手印。
拿到厚厚一沓证供,又将孙喜鹊、方胜、二人家属、总捕快等涉案嫌犯收押在自己所管辖的监牢内,赵知州这才满意,带着儿子告辞离开。
至于太守,他早已晕倒在公堂上,被百姓扔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给埋了。
父子两刚出衙门,就见王氏已备好马车等在路边。
一家人抱在一块儿抹了几滴眼泪,上车后方低声交谈。
“儿啊,果然是那两人托梦给你?”王氏一脸好奇。
有姝抿唇犹豫,片刻后坦诚道,“娘,并非托梦,而是他们亲口与我说的。
我有阴阳眼,能见鬼。
”话落,他紧紧盯着夫妻二人的表情,若是他们像主子那般厌弃并疏远自己,他即刻就离开赵家去别处谋生。
他已经想明白,具备特异之处不是一种过错,而是一种天赋,为何要因此承受别人的苛责?不能接受就远离,他早已经习惯。
赵知州露出惊恐的表情,急道,“儿子,你怎么不早说?那你用膳的时候若看见一只冤死鬼,岂不影响食欲?”
王氏狠狠瞪相公一眼,觉得他压根没关心到点子上,一把将儿子搂住,拍抚道,“儿子别怕,你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他们不会主动来招惹你。
不过这样可不行啊,万一被缠上可该如何是好?娘这就带你去寺庙求一枚平安符,再找高僧替你施法。
无事的,别怕!”
赵知州这才回神,连忙掀开帘子,让车夫去镇国寺。
有姝心情大起大落,乍悲乍喜,最终长出口气。
世上果然唯有父爱与母爱最伟大,无论自己孩子是何等模样,他们都能毫无理由的包容并接纳。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因为他原也没有什么过错。
当然,那是对赵氏夫妇而言,其他人还需加倍防范。
驭鬼之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在某些人眼中却是一件极其好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