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的凉亭中,张若兰端坐琴前,若有所思。
去年江陵一别,又是大半年不见。
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十六岁的张若兰姿容姿容昳丽,美玉莹光。
朱翊钧情不自禁想起前些日子看过的一部民间话本:“乌云叠鬓,杏脸桃腮,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
话本里说的是妖精,眼前这位是仙女儿。
不,比仙女儿还美。
张若兰抬眸,也看到了他,嘴角立时浮现出一丝笑意,很快,又压了下去。
她离开走出凉亭,快步来到朱翊钧和张懋修跟前,双手交叠,敛襟行礼:“参见陛下。
”
朱翊钧问:“刚才那曲子叫什么?”
“战国时,有灵虚子者,游嵩山,遇羽人鼓琴石窗之下,鹤舞于庭,兰馨于室,延入晤语,因授以清羽之调,名曰:《佩兰》。
”
朱翊钧听罢大笑:“这名字好,纫秋兰以为佩。
曲子也好听,与若兰妹妹最是相配。
”
张若兰说道:“兰生空谷,无人自芳;苟非幽人,谁与相将。
”
“这不是……”话到嘴边,朱翊钧又停顿片刻,拉着张懋修,“这不是被我俩听见了吗?”
张若兰看着他,欲言又止,目光移向旁边的张懋修,惊讶道:“三哥,你,你可算肯出院子了!”
张懋修挑了挑眉:“你才发现。
”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张若兰嗔怪的看他一眼,又笑着看向朱翊钧:“还是陛下有办法,我们怎么劝都没用,您来一趟,三哥就振作起来了。
”
朱翊钧摆了摆手:“是张先生的信打动了懋修。
”
张若兰莞尔:“我爹虽爱子心切,但还得是陛下”
张懋修赶紧求饶:“妹妹,三哥已经够惨了,你就少揶揄两句吧。
”
张若兰过来挽着兄长的手:“我觉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龙云雨。
时与命犹须天付。
”
听见妹妹的鼓励,张懋修心中最后那一丝怅然,也随着这一首放翁的《贺新郎》烟消云散。
朱翊钧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兄妹俩,不知在想什么。
张若兰又问道:“陛下和三哥这是打算去哪儿?”
张懋修道:“去见父亲。
”
张若兰看了看朱翊钧,却退后一步:“你们过去吧,我回房了。
”
说完,她向又向朱翊钧行了一礼,欲要离开,却被朱翊钧叫住:“你也犯错了?”
张若兰摇头笑道:“他们都犯错了,我也不会犯错。
”
朱翊钧问:“那为何不敢去见你爹?”
“哪有不敢?”张若兰偏头看向别处,“我只是,只是……”
只是女孩子长大了,不方便在客人跟前露面,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在一处玩耍。
“只是什么只是,”在朱翊钧心里,没有那么多礼数,从小到大,他都把张家兄妹几人当亲人一样,“走,一起过去。
”
他二人走出去几步,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回头一看,张懋修还站在原地。
朱翊钧问:“看来,是懋修心里还有顾虑。
”
张若兰问:“什么顾虑?”
朱翊钧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张先生说他,性情古怪,字迹潦草,都怪自己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