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皇后白绫悬梁自缢在慈元宫内,最后见的人是他,临终托孤的人也是他。
皇后死后,他取代司家虎视眈眈的那个位置,成了当朝首辅,年仅四岁的太子拜入他门下,而他毕生所学,全由南燕前首辅,他的老师齐居正所授。
太子若恨他,那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该牵连她留在世间的唯一女儿。
严既清沉默片刻,捂着嘴低低咳了数声:“殿下若恨,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臣愿以死谢罪。”
“只求殿下放过她。”
谢珩漠然转身,高大颀长的身体压抑着冷意,不甚在意笑了笑:“老师若能活到那时候,再说。”
“眼下战事在即,老师不该操心这些琐事。”
“前线的布局,还需老师费心。”
谢珩伸手从书桌下方拿出两张大红的喜柬递过去:“武陵侯说明日喜宴,劳烦老师和小侯爷亲自去喝一杯喜酒。”
严既清看着两张大红喜柬,声音忽然变得艰涩:“殿下确定要定在明日,这样大喜的日子?”
谢珩声音微低:“武陵侯亲自选的好日子,孤当然不会反对。”
“到时婚宴上乱起来,告诉施故渊护好十一。”
很久之后,严既清点头:“臣知道了。”
第87章听澜
“老师若无事,便回吧。”
书房一阵寂静。
严既清抬起头,常年蹙起的眉心上有一道深深的折痕,他生得高大,看着不像是传言中体弱的读书人,无论笑不笑都给人一种十分的儒雅温和的错觉,如同家中心慈念佛的长辈,并看不出是手段了得的当朝首辅。
眼前年轻的储君,他一日日看着长大,他甚至比帝王更了解储君的残忍无情,温润外表下藏着一颗要将世人屠尽的心。
当年因掐死兔子而偷偷哭泣的少年,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成了最寡情无心的皇权继承人。
本是白而无垢的璞玉,被浸在权势的淋漓鲜血中。
往上,注定是孤家寡人;往下,是没有退路的深渊。
严既清背脊发凉,他握住袖中那块珍藏多年的方帕,指腹轻轻从雪白绢丝上绣的木槿花上抚过,缓缓从烛光昏暗中抬眸。
皇权更迭,成王败寇。
他可以烂在泥里,但他曾立誓要守护的少年,他们不行。
“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