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么公开跟他对着干,想让他放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这件事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
”
“海叔,现在该怎么办,我全听您的。
”高建国乖乖点头。
“我曾经在天后娘娘面前发过誓,今日只有破例一回了。
”说完正步走到神像正当中,专注地点燃了三炷香,举过头顶,闭上眼虔诚地说道:“天后娘娘在上,弟子金盆洗手多年,本不愿插手,但龙华欺人太甚,弟子只有违背当日对娘娘的承诺……”接着鞠了三躬,恭恭敬敬地把香插到了香炉中。
几天后的黄昏,龙鼓村出现了空前的热闹场面,沿着道路摆起了几十张桌子,阿强爸正跑上跑下地张罗着“百家宴”,各家各户都拿出了自己做得最拿手的菜,热热闹闹地庆祝这个前所未有的胜利。
突然,人群沸腾了,正是阿芳和高建国接岳芳英回来了。
村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鼓掌欢呼,迎接岳芳英和高建国归来。
阿强爸第一个迎了上来,大声道:“大家都商量好了,今天就用这个‘百家宴’来欢迎你们!”
“能让龙华被停职调查,大家都说,这是属于我们穷人的第一次胜利。
”阿芳在一旁欢呼道。
只有阿强有些失落,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高建国走过来,拍着他肩膀安慰道:“阿强,对不起,这次的事把你表哥也送进了监狱。
”
阿强低声说:“建国哥,你别这么说,我懂的,他是罪有应得。
我只是觉得毕竟大家一家人,有点惋惜。
”
岳芳英问了一句:“海叔呢?怎么没见他人?”
阿强爸回答道:“又钓鱼去了,他就是喜欢独来独往,阿英你别介意。
”
阿雄兴奋地说:“龙华被打倒了,饺子摊又可以开张啦!”
高建国充满自信地高声说道:“我的饺子摊不但要重新开张,还要扩大规模。
”
龙鼓村的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这期间还有一件大事,让他们得以保住自己的港湾。
因为1972年6月15日,联合国非殖民地特别委员会通过决议,向联大建议从殖民地名单中删去香港与澳门。
11月18日,第二十七届联大通过决议,批准了这一建议。
所以,1977年后,港英政府认为香港“九七”之后地位未决,政府无法明确地契租约期,不只是海琴湾,新界的所有土地交易都受到了影响。
这才迫使本来对海琴湾志在必得的永盛集团,放弃了这块已到嘴边的肥肉。
重新开张的“京味儿饺子摊”面积更大了,用竹竿、帆布在屋外搭出一个简易的棚子,木屋之内专做厨房之用。
桌子又增加了好几张,凳子也由条凳换成独凳,让客人坐得更加舒服自在。
桌椅柜台全部都是鲜亮的红油漆,用阿强爸的话来说就是“大吉利是”。
一身白色制服的阿雄一边卖力地抹着桌椅,一边打量着自己工作的地方,感觉现在远比以前的路边摊正规了。
新来的几个服务员跟阿雄一样穿着白色的制服,正用白毛巾擦着玻璃水杯,一个个擦得干净透亮。
岳芳英从厨房走出来,戴着白手套检查阿雄擦过的桌椅。
白手套从桌椅上抹过,一尘不染。
她满意地冲着阿雄点了点头,又来到新来的服务员那边,检查了他们的指甲。
这时,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传来,高建国蹬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满载而归,车上满载着面粉、肉、蛋还有各样蔬菜。
停稳车,他才按着车铃大声吆喝道:“阿雄,快来帮忙。
”
岳芳英看了一下表说:“还是晚了半小时啊!”
高建国趁机向母亲诉苦,拍着破旧的脚蹬三轮车说:“老岳同志,这交通工具都老掉牙了,您要是给我换个电动的,我保证不迟到。
”
“少贫嘴。
”岳芳英根本不理会儿子的要求,只是瞥了高建国一眼,然后开始板着脸检查起三轮车上的食材,每检查完一种就在小本子上做好标记,然后招呼阿雄和服务员把检查过的食材搬进后厨。
忙了半天,到了傍晚,岳芳英才想起华仔送来的电视机,赶紧打开,试图吸引客人。
电视荧光屏上出现了一座足球场。
“这不是工体吗?”高建国突然惊呼道。
岳芳英直盯着屏幕,过了好几分钟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搂着儿子开心地说:“这是,这是工体!”又转向周围的人大声说:“这就是北京工人体育场!”
“是啰,今晚是北京国际足球友好邀请赛最后一场,”一个客人插口道,“香港足球队同中国青年足球队的比赛啦!”
电视镜头转向了主席台上,一个老人出现在荧屏上,他正在向观众们挥手致意,“*!各位观众,这是*自7月16日第三次复出后的首次露面。
”解说员兴奋地说道。
电视镜头又给了体育场一个全景,可以看到全场近10万观众纷纷起立,向着*热烈鼓掌。
岳芳英、高建国的眼睛湿润了,母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的*7月30日晚观看了在工人体育场举行的北京国际足球友好邀请赛的决赛并出席了闭幕式,是自去年1月在周恩来总理追悼大会上致悼词以来的第一次在群众面前露面,受到了现场观众的鼓掌欢迎。
从此,*回到中央领导岗位,作为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核心,领导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改革开放、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路上开拓前进!
过了几天,高建国专门跟母亲请了假,骑车来到香港大学,想把完成的画作交给钱教授。
碰巧钱教授有一个《香港与祖国大陆的历史渊源》的系列讲座,跟随一群学生来到教室,偌大的阶梯形教室已经基本坐满,只有最后一排还有空座,高建国在最后一排静静坐下。
钱教授在助教的协助下摆弄好幻灯机,讲座正式开始了。
钱教授首先放出了幻灯片,一幅幅老照片都是香港保留的一些历史建筑,有“鲁班先师庙”“大坑莲花宫”“虎豹别墅”“鸭脷洲洪圣庙”等等。
这些建筑有的是前清所建,也有20世纪以后建成的,都采用了中国传统古建筑的风格。
“……这些建筑尽管所处地域偏僻,建筑规模不大,但却具有浓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和北京的建筑高度相似,体现出重礼教、尚人伦的特点,建筑的装修与装饰都反映出浓厚的华夏民族的审美情趣……”一边讲述,钱教授又放出了北京的一些古建筑照片进行对比。
讲座结束了,不少学生围住了钱教授进行提问,高建国只有站在讲台旁安静等候。
终于学生们都散了,高建国才来到收拾材料的钱教授身旁,鞠了一躬,双手呈上了自己的画,说道:“钱教授,这是我答应送您的画。
”
“我还以为你忘了!”钱教授看见高建国,面露惊喜。
“答应别人的事怎么能食言!”高建国正色道。
钱教授微笑着问道:“上次你说你正在读夜校,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比如报考我们香港大学?”
“报考大学?这我连想都不敢想。
”高建国对这个建议十分意外。
“为什么?”钱教授扶着眼镜仔细地看他。
高建国面露羞惭之色,低声说:“上大学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我根本负担不起。
”他知道,香港上大学的费用,需要中产以上的家庭才能负担得起。
“如果是因为学费,我建议你向政府申请助学金和免息贷款,可不能因为钱耽误了学业。
”
高建国抬眼问道:“我也有资格申请吗?”
钱教授欣然道:“你有香港身份证,当然有资格申请。
干脆这样,你填好申请表交给我,我帮你申请。
”
从此,高建国开始经常与钱教授接触,还偶尔抽空去旁听一些港大的课程。
在一次课后,钱教授叫住了高建国,微笑着说:“建国,你托我申请的助学金和免息贷款,已经获得批准了。
”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张审批表交给高建国。
仔细地看着布满英文的表格,高建国惊喜万分,内心激动之下,拿着表格的手竟有些颤抖。
钱教授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现在你不用再为学费发愁了,欢迎你报考香港大学。
”
夜里,回到龙鼓村的高建国正赶上母亲和阿雄在收拾店铺,他激动地冲进厨房,拉着母亲的手臂大声道:“妈,我申请的助学金批准了。
”说着把审批表递给母亲,一项一项地解释给母亲。
岳芳英眼中渐渐充满了泪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搂着儿子。
念大学,曾是高建国不敢想的梦,而今他终于开始以此为目标并为之而奋斗。
进入大学学习深造并不只是身在香港的高建国想要完成的,祖国大陆正在面临着一场观念的转变。
1977年5月,*提出“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口号,为当时教育、科技战线的拨乱反正指明了方向;也让十年极“左”思潮泛滥时期,被贬低为“臭老九”的广大知识分子看到了希望。
很快这一口号传遍大江南北,催生出一种新的风尚。
王乐一回家,就看见一男一女围坐在安慧身旁,于是不冷不热地说:“安慧,你的朋友不少嘛,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还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安慧还没来得及开口,丁跃音就抢着说:“我叫丁跃音,这是我哥丁跃民,我们都是安慧的好朋友。
”
“哦,有点印象,好像那会儿在溜冰场见过。
”王乐点点头。
丁跃民接着说道:“我和安慧是在一个大队落户的知青,所以——”话还没说完,王乐就打断道:“哦,那你也认识高建国?”
“认、认识啊!”丁跃民看了一眼安慧才回答。
丁跃音倒是不管这些,只顾着和安慧聊天。
两人拉着手坐到了沙发上,丁跃音激动地说起了小平同志的讲话,大胆预言“我们的教育制度也许马上就会有大变化”。
丁跃民也开心地说道:“新时期国家总归需要科学家,需要工程师,需要高端人才。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们还年轻,应该早做准备,多读书,读好书,将来一定能派上用场。
”
“跃民,你的意思是我也许还有机会读书?”安慧眼中闪现出一丝光芒。
丁跃民激动地拍了一下安慧的肩膀说道:“当然了,新时期一定会给我们提供更多更好的机会,我们都可以通过学习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
丁家兄妹的话让安慧心绪起伏,她不禁低头自言自语:“改变命运……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王乐站在一旁,斜眼望着丁跃民,阴阳怪气地说:“丁跃民,听你的语气,将来一定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到时候可要多帮助我们家安慧啊!”说着,又别有意味地看着安慧,问道:“安慧同志,我说得对不对?”
安慧躲开丈夫的目光,站了起来,大声道:“哎呀!光顾着聊天了,你们口渴不渴,我给你们倒水。
”王乐趁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弄得丁家兄妹有些尴尬。
安慧很快端了两杯水出来,放在丁跃民兄妹面前,招呼他俩喝水,一不留神却露出了小臂上青紫的伤痕。
丁跃民表情一下变了,惊呼道:“安慧,你受伤了?”
安慧触电般迅速缩回手,重新拉回袖口,轻声道:“没有,不小心碰了一下。
”
丁跃民关切追问道:“怎么碰的?”丁跃音去拉安慧的手,想要揭开袖口查看。
安慧吓得直接把手藏到了身后,阴着脸说:“跃音,别看了,就是碰了一下,过两天就好。
”
王乐也站起来打岔道:“安慧,我们一会儿还要出去办事,你可别忘了。
”
丁跃民像是明白了什么,跟着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你们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
”侧过一步去拉还傻坐着妹妹。
丁跃音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挣扎一边还嘴里嚷着:“哥,我们才刚来呢!”
安慧柔声劝道:“跃音,今儿实在不赶巧,改天我请你吃饭。
”
丁跃音还没开口,王乐下了逐客令:“安慧,还不送你的朋友出去?”
丁跃音这才不情愿地站起来,噘着嘴道:“安慧,我改天再来看你。
”
送完丁家兄妹回来,安慧直接往卧室走去,王乐大步上前挡住去路,冷笑道:“怎么,老相好的走了,不高兴了?”
“你胡说什么!”安慧无名火起,冲着王乐大声喊道。
“你老实交代,你和丁跃民是什么关系?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丁跃民,瞧瞧他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一双眼睛长在你身上。
”王乐一脸痞相。
“我不跟你这样的疯子说话。
”安慧索性闭上了眼,转身又朝着大门走去,刚走了两步,就被王乐抓住了手臂。
“你想去哪儿?找你那个相好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老相好早掉进大海里喂鱼了,你还想去找谁?”王乐继续挑衅着。
“王乐,你胡说什么!你放开!”安慧努力挣扎,王乐却抓得更紧了。
王乐恶狠狠地说道:“你今儿别想出这个门,出去勾三搭四,我丢不起那个人。
”
“我回我妈家!”
“呸!哪也不许去,你跟我进来!”王乐说着强拉着安慧进了卧室。
一进房间,王乐就一把将安慧摔到床上,接着脱下了自己军绿色的褂子。
安慧面露惊恐,手脚缩成一团,大叫着:“你想干吗?”
“干吗?你是我媳妇儿,你说我干吗?”说话间,王乐已经解开了皮带,饿虎般扑到安慧身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上衣一下就被撕裂开了一个口子。
安慧奋力推王乐,声嘶力竭地喊了声:“走开!”
王乐两眼通红,充满了妒火、怒火和*,他又扑上去拉扯安慧的裤子。
情急之下,安慧弯腰一口咬在了王乐的胳膊上,还使上了吃奶的劲儿。
“啊——”王乐一声惨叫,松开了她,安慧赶紧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物。
看着手臂上的牙印渗出点点血迹,王乐彻底被激怒了,狂叫着:“不要脸的臭*,老子打死你……”一巴掌打在安慧脸上,安慧应声倒在床上,王乐接着扑上了床。
安慧痛不欲生,只有恨恨地咬紧牙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努力让眼泪不要流出来。
陷入家暴痛苦生活的安慧此刻下定了决心,她要抓住新的希望,掌握自己的命运。
1977年10月21号,中国各大媒体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中断了十一年的中国高考得以恢复。
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推动了一代人的命运车轮。
一个“读书无用论”的荒唐年代结束了,由恢复高考引领的全社会读书热潮扑面而来。
青年人的求知欲、读书欲被唤醒,成千上万的人重新拿起书本,加入到求学大军中去。
这是中国有史以来少有的一场读书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