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无法理解。
斯特里克兰太太绝望地向我转过身来。
“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她叫着说。
“我不知道啊。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为了女人离开你,你能原谅他;但如果他为了理想抛弃你,你就不能了,对吧?你认为你争得过别的女人,但斗不过他的理想,是这样吗?”
斯特里克兰太太不是很友好地瞪了我一眼,但没有回答。
也许我戳到她的痛处了。
她继续颤抖着低声说: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像恨他这样去恨谁。
你们知道吗,我总是安慰自己说,无论这件事持续多久,到最后他还是要我的。
我想在他临终的时候,他会派人来叫我去,我也准备去;我会像母亲那样照料他,最后我还会告诉他一切都没有关系,我始终是爱着他的,我原谅他所有的过错。
”
女人总喜欢在爱人弥留之际摆出漂亮的姿态,她们这种激情向来让我有点看不惯。
我觉得有时候她们宁愿爱人早点死掉,免得耽误了演出这幕好戏的机会。
“但是现在——现在什么都完了。
我对他就像对陌生人,已经完全没有感情。
我希望他死的时候穷困潦倒,众叛亲离。
我希望他染上恶心的疥疮,浑身发烂。
我跟他算是恩断义绝了。
”
我想趁这个机会正好说出斯特里克兰的建议。
“如果你想跟他离婚,他很愿意为你制造一切机会。
”
“我为什么要让他自由呢?”
“我觉得他不需要这种自由。
他只是觉得离了婚对你来说比较方便。
”
斯特里克兰太太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
我想当时我对她有点失望。
那时候我不像现在,总以为人性是很单纯的,发现一个如此温柔体贴的女子竟然如此阴险歹毒,我感到很难过。
我尚未明白人性是多么错综复杂。
现在我清楚地认识到,卑鄙和高尚、凶恶和仁慈、憎恨和爱恋是能够并存于同一颗人类的心灵的。
我不知道我能否说几句安慰的话,以便缓解痛苦万分的斯特里克兰太太心中的屈辱。
我想我应该试试。
“你知道吗,我不确定你的丈夫是否应该为他的行动负责。
我觉得他是身不由己。
在我看来,他好像被某种力量控制了,那种力量有自己的目标要催促他去实现,而他就像掉进蜘蛛网的苍蝇那样,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他好像是中了别人的魔咒。
这让我想起了那些人们有时候会听到的奇怪故事,就是有的魂灵会进入别人的身体,并将那个人原有的魂魄赶走。
灵魂在躯壳内是很不稳定的,可能会产生神秘的变化。
如果在从前,我们会说魔鬼上了斯特里克兰的身。
”
麦克安德鲁太太扯了扯她裙子的下摆,几个金镯子滑到她的手腕上。
“这套解释在我看来未免过于牵强,”她刻薄地说,“艾美可能有点忽略了她的丈夫,这我不否认。
如果她不是总忙着自己的事情,我不相信她不会怀疑事情已经有点不对劲。
如果阿列克有件心事藏了一年或更久,我肯定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
上校的眼神很镇定,非常泰然自若。
我想知道是否还有谁的胸怀能像他这么坦荡。
“但这改变不了事实,反正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就是没有良心的畜生,”她严厉地看着我,“我可以告诉你他抛弃自己妻子的原因——那是纯粹的自私,没有别的了。
”
“这肯定是最简单明了的解释。
”我说。
但我认为这其实什么也没解释。
然后我说我累了,站起来要走,斯特里克兰太太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