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沮丧:“不可能,不是说我不可能破产、车祸、得癌,我是说小贞的爸妈不可能答应我们结婚。
”
刘十三说:“有道理。
”
牛大田充满希冀地望着他:“十三,如果你的保险,如果啊,保证我娶到秦小贞,多少钱我都买。
”
刘十三刚想说没有,球球直接插嘴:“我觉得吧,个人看法,各退一步,你买全险,我们帮你追到秦小贞。
”
牛大田一拍桌子:“成交!”
刘十三连连摇头:“小孩的话你也信,我做不到。
”
牛大田冷笑:“本来就没指望你做到,我比较相信球球的本事。
”
刘十三看向球球,这孩子究竟谁啊,黑白通吃。
既然大家想法一致了,行动需要计划,闲着也是闲着,这就开始聊吧。
刘十三建议,看越剧当天,买通团长,《五女拜寿》高潮部分,不拜寿了,牛大田突然上场,掀开贺礼,不是寿桃,九朵玫瑰花,想必秦小贞无法抗拒。
球球呸呸吐瓜子皮:“土。
”
刘十三:“那掀开贺礼,不是寿桃,九十九朵玫瑰花。
”
牛大田说:“土。
”
刘十三一口喝掉茶水,把茶杯啪地敲在桌上,大声说:“你们想,你们厉害,来来来,表现给我看啊!”
球球莫名其妙,问牛大田:“他生什么气?”
牛大田摸摸后脑勺:“生自己的气吧。
”
球球嗑着瓜子,问:“牛大田,你喜欢她,她知道吗?”
牛大田一愣,结结巴巴地说:“大概……知道吧……”
球球点头:“嗯,每天上班你都跟踪。
她生病,你往她家院子里丢药,被她家狗咬了。
她生日你在河滩放烟火,放那么高,她看得到。
所以我想,个人看法,她一定知道,你很喜欢很喜欢她。
”
刘十三震惊,牛大田还有这些手段,比大学生强多了。
两个大人眼巴巴望着球球,她捏紧小拳头,砰地一砸桌子,斩钉截铁地说:“这一次,你就告诉她,你能为她做一切。
首先,关掉赌场。
越剧有什么好看的,年轻人要浪漫,说是看越剧,当天你放一把火,把赌场烧掉,烧出你对爱情的承诺,烧出你对爱情的狂热。
”
全场沉默,刘十三冷汗涔涔,球球毕竟年幼,无知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你让牛大田烧光全部身家?你咋不让他投案自首,重新做人,来年高考,成为镇上一代知识分子呢?
牛大田不吭声。
球球继续嗑瓜子,无法无天的童年真是叫人羡慕啊,她继续说:“谁家女儿愿意嫁给没文化的流氓?要改变她父母对你的印象,必须烧掉赌场,重新做人,来年高考,成为镇上一代知识分子。
”
牛大田直勾勾看球球,艰难地开口:“只能这样吗?”
球球跳下凳子:“口口声声说为爱付出一切,结果又嫌代价太大。
刘十三,走,我们的保险不卖给他。
”
刘十三发现球球只是虚张声势,拼命嗑着瓜子,其实为了缓解压力。
牛大田皱眉,球球咔咔咔连嗑三粒,她自己都没觉察,嗑瓜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的小短腿抖得厉害,比以前刘十三自己等客户反应的时候,还要紧张。
刘十三想,她真的很在乎这笔订单。
牛大田思考很久,刘十三陪着发呆,球球瓜子皮嗑了一地。
无论如何,这份订单都是刘十三最成功的一笔了。
因为他做那么多推销,客户听他讲完开场白,就会赶他离开。
像牛大田这样陷入思索和纠结,他从未做到。
口口声声说,愿意为目标牺牲一切,其实呢,你究竟愿意付出多大代价?
一笔订单提成五百,你是否会用十天去了解他,用十天去接近他,用十天去说服他?
刘十三有些恍惚,想起牡丹,想起两年冬至之间,可以问她夜晚去哪里,可以学会吉他为她唱歌,可以发现她并不爱他的事实,可他用尽力气,其实都只是在重复等待。
等待而已,也叫努力?
是在等别人离开,还是在等自己放弃?
刘十三千头万绪,牛大田千头万绪,球球趁机要了屉小笼包。
小学翻新过三次,加建过两次,茶田围绕操场,郁郁葱葱。
暑期补习,参与课程的是四年级以上的学生,校内人数不多,从校长办公室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
罗老师已成罗校长,教学的气势终于超过打麻将的气势,吼得眼镜都快掉下来了:
“迟到第几次了?昨天割猪草今天要喂牛,你家开了个动物园啊?还点头,那我晚上去家访,要不要收门票?”
“五括号十括号这么简单的成语填空,五光十色你想不出,你写什么五元十件!哪家店这么便宜?你编都不会编!”
“给我跑圈!操场跑圈,一边跑一边喊,雍正的爸爸是康熙!乾隆的儿子是嘉庆!”
程霜穿越罗校长的火线,找到班主任:“李老师,上次我跟你说的美术比赛,你有支持我吗?”
李老师正拿着药瓶灌降压药,有气无力:“小霜,文化课都来不及,县里的美术比赛就放弃吧。
”
程霜说:“学习成绩是荣誉,美术比赛也是荣誉,咱们学校学生虽然脑子普遍不好,但非常狡猾,可以扬长避短,争评艺术强校。
”
李老师咳嗽两声,委婉地说:“哪怕我同意,学生自己也怕耽误学习。
”
程霜很高兴,掏出一张纸:“李老师你放心,我选的几个成绩都特别差,没啥可耽误的。
”
李老师胸口一痛,又想吃药,办公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保安呢?!”
“快赶他走!”
“救命啊!”
救命都喊出来了,程霜和李老师齐齐回头,办公室走进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胡子拉碴,背着竹筐,只穿一条裤衩,裤衩破破烂烂,乍一看是个裸男。
程霜大惊失色,李老师叹气,说:“镇上的疯子,到处晃悠,又来了……救命啊!”
裸男径直走到她面前,冲李老师亮出手中的东西,顿时李老师的尖叫响彻楼层,程霜也跟着惨叫。
竹筐内全是羊粪,裸男掏出一把,摊开手掌,展示给李老师。
李老师叫完,裸男傻笑,没有后续举动。
李老师颤抖着说:“你……你想要干什么?”
裸男傻笑。
“老师,我给女儿交学费。
”他颠了颠羊粪,说,“你看,我有很多钱,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李老师镇定地说:“这些不是钱,钱是一张一张的。
”
裸男陷入迷茫,程霜偷偷说:“李老师,我真是佩服你,这种情况下还能跟他讲道理。
”
李老师小声说:“他每学期都要来一趟,习惯就好了……救命啊!”
她再次尖叫,裸男连掏几把羊粪,搁在办公桌上。
“真的不是钱,我找找。
”他取下竹筐,一阵扒拉,找出一个旧报纸裹住的长方体,打开,取出一沓平平整整的字条:“老师你看,很多很多钱,这五千,这两万,这三千……”
程霜看得清楚,一张张白条,字迹各异,写着不同数目的欠款,欠款人签名,微微发黄。
李老师叹口气,居然没有愤怒,温和地说:“王勇大哥,银行里的那种才叫钱,印着人头。
这些字条啊,没用的。
”
裸男委屈:“我的不是钱吗?”
李老师说:“是钱,但银行不认,学校不收。
”
裸男不甘心:“你说一张张的,这就是一张张的。
”
如何同精神病解释清楚呢,李老师又想叹气。
罗校长匆匆赶到,见势不妙,扭头就走。
程霜一把拽住她:“小姨,他怎么了?”
罗校长说:“王勇啊,外地人跑到镇上开家具店。
老婆生大病,以前打借条的人躲起来不还,他卖了店,钱花光,治不了,老婆半夜跳河了。
”
程霜静静听着。
“那时还没疯,老婆留下个女儿,三岁不到,他带着女儿每天讨债,受刺激一多,慢慢变傻了。
从女儿六岁起,隔三岔五跑来,两年了,这么一个傻子,还惦记着要给女儿报名。
老师们募捐过,父女俩不要。
女儿说,要自己挣钱交课本费,这才几岁……”
得不到结果,裸男似乎被激怒,迅速包好字条放回竹筐,大喊:“上次我来你说要钱!这次我带钱了,你说要银行的钱!你不想还钱,你就是不想还钱!你老是找借口,当初借给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周转下,很快!七年了啊兄弟,你多大的生意要周转七年?”
老师们集体心中一沉,完蛋,裸男串戏了,进入讨债场景。
被吼得头晕目眩,李老师眼泪唰地流下来:“你冷静下,我没欠你钱,不关我的事。
”
裸男慌张了:“你别哭啊,实在为难的话,过几天再说吧。
我不急,我老婆最近好点了,还能拖几天。
”
裸男愈加混乱,保安到了:“住手!我的个亲娘哎,地上啥!我脚上踩了啥!”保安还没熟悉战场,裸男冲他丢羊粪。
满头满脸羊粪,保安眼泪唰地流下来:“啥!这是为啥!”
离小学不远,街道口是盒饭摊子。
临近中午,做盒饭的毛志杰正炒菜,分进一个个搪瓷罐子。
他留着两撇小胡子,穿着卡其色背心,耳后夹支烟,乱糟糟的头发全是汗。
忙碌间,远远望见疯子王勇垂头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