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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福读书,可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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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的,竹简用皮条拴起来,就成了书。

    翻起来很不方便,读起来也有困难。

    我国古时有这样一句话,叫作“学富五车”,说一个人肚子里有五车书,可见学问之大。

    这指的是用纸做成的书,如果是竹简,则五车也装不了多少部书。

     后来发明了纸。

    这一来写书方便多了,但是还没有发明印刷术,藏书和读书都要用手抄,这当然也不容易。

    如果一个人抄的话,一辈子也抄不了多少书。

    可是这丝毫也阻挡不住藏书和读书者的热情。

    我们古籍中不知有多少藏书和读书的故事,也可以叫作佳话。

    我们浩如烟海的古籍,以及古籍中寄托的文化之所以能够流传下来,历千年而不衰,我们不能不感谢这些爱藏书和读书的先民。

     后来我们又发明了印刷术。

    有了纸,又能印刷,书籍流传方便多了,从这时起,古籍中关于藏书和读书的佳话,更多了起来。

    宋版、元版、明版的书籍被视为珍品。

    历代都有一些藏书家,什么绛云楼、天一阁、铁琴铜剑楼、海源阁等等,说也说不完。

    有的已经消失,有的至今仍在,为我们新社会的建设服务。

    我们不能不感激这些藏书的祖先。

     至于专门读书的人,历代记载更多。

    也还有一些关于读书的佳话,什么囊萤映雪之类。

    有人做过试验,无论萤和雪都不能亮到让人能读书的程度,然而在这一则佳话中所蕴含的鼓励人读书的热情则是大家都能感觉到的。

    还有一些鼓励人读书的话和描绘读书乐趣的诗句。

    “书中自有颜如玉”之类的话,是大家都熟悉的,说这种话的人的“活思想”是非常不高明的,不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赞赏。

    关于“四时读书乐”一类的诗,也是大家所熟悉的。

    可惜我童而习之,至今老朽昏聩,只记住了一句“绿满窗前草不除”,这样的读书情趣也是颇能令人向往的。

    此外如“红袖添香夜读书”之类的读书情趣,代表另一种趣味。

    据鲁迅先生说,连大学问家刘半农也向往,可见确有动人之处了。

    “雪夜闭门读禁书”代表的情趣又自不同,又是“雪夜”,又是“禁书”,不是也颇有人向往吗? 这样藏书和读书的风气,其他国家不能说一点没有;但是据浅见所及,实在是远远不能同我国相比。

    因此我才悟出了“中国是世界上最爱藏书和读书的国家”这一条简明而意义深远的真理。

    中国古代光辉灿烂的文化有极大一部分是通过书籍传流下来的。

    到了今天,我们全体炎黄子孙如何对待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每个人都回避不掉的。

    我们必须认真继承这个世界上比较突出的优秀传统,要读书,读好书。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上无愧于先民,下造福于子孙万代。

     1991年7月5日 对我影响最大的几本书 我是一个最枯燥乏味的人,枯燥到什么嗜好都没有。

    我自比是一棵只有枝干并无绿叶更无花朵的树。

     如果读书也能算是一个嗜好的话,我的唯一嗜好就是读书。

     我读的书可谓多而杂,经、史、子、集都涉猎过一点,但极肤浅。

    小学中学阶段,最爱读的是“闲书”(没有用的书),比如《彭公案》《施公案》《洪公传》《三侠五义》《小五义》《东周列国志》《说岳》《说唐》等等,读得如醉似痴。

    《红楼梦》等古典小说是以后才读的。

    读这样的书是好是坏呢?从我叔父眼中来看,是坏。

    但是,我却认为是好,至少在写作方面是有帮助的。

     至于哪几部书对我影响最大,几十年来我一贯认为是两位大师的著作:在德国是亨利希·吕德斯,我老师的老师;在中国是陈寅恪先生。

    两个人都是考据大师,方法缜密到神奇的程度。

    从中也可以看出我个人兴趣之所在。

    我禀性板滞,不喜欢玄之又玄的哲学。

    我喜欢能摸得着看得见的东西,而考据正合吾意。

     吕德斯是世界公认的梵学大师,研究范围颇广,对印度的古代碑铭有独到深入的研究。

    印度每有新碑铭发现而又无法读通时,大家就说:“到德国去找吕德斯去!”可见吕德斯权威之高。

    印度两大史诗之一的《摩诃婆罗多》从核心部分起,滚雪球似的一直滚到后来成型的大书,其间共经历了七八百年。

    谁都知道其中有不少层次,但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弄清层次问题的又是吕德斯。

    在佛教研究方面,他主张有一个“原始佛典”(urkanon),是用古代半摩揭陀语写成的,我个人认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欧美一些学者不同意,却又拿不出半点可信的证据。

    吕德斯著作极多。

    中短篇论文集为一书的《古代印度语文论丛》,是我一生受影响最大的著作之一。

    这书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极为枯燥的,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一本极为有味、极有灵感的书,读之如饮醍醐。

     在中国,影响我最大的书是陈寅恪先生的著作,特别是《寒柳堂集》《金明馆丛稿》。

    寅恪先生的考据方法同吕德斯先生基本上是一致的,不说空话,无证不信。

    二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常想,寅恪先生从一个不大的切入口切入,如剥春笋,每剥一层,都是信而有征,让你非跟着他走不行,剥到最后,露出核心,也就是得到结论,让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没有法子不信服。

    寅恪先生考证不避琐细,但决不是为考证而考证,小中见大,其中往往含着极大的问题。

    比如,他考证杨玉环是否以处女入宫。

    这个问题确极猥琐,不登大雅之堂。

    无怪一个学者说:这太trivial(微不足道)了。

    焉知寅恪先生是想研究李唐皇族的家风。

    在这个问题上,汉族与少数民族看法是不一样的。

    寅恪先生是从看似细微的问题入手探讨民族问题和文化问题,由小及大,使自己的立论坚实可靠。

    看来这位说那样话的学者是根本不懂历史的。

     在一次闲谈时,寅恪先生问我,《梁高僧传》卷二《佛图澄传》中载有铃铛的声音——“秀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是哪一种语言?原文说是羯语,不知何所指?我到今天也回答不出来。

    由此可见寅恪先生读书之细心,注意之广泛。

    他学风谨严,在他的著作中到处可以给人以启发。

    读他的文章,简直是一种最高的享受。

    读到兴会淋漓时,真想浮一大白。

     中德这两位大师有师徒关系,寅恪先生曾受学于吕德斯先生。

    这两位大师又同受战争之害,吕德斯生平致力于molanavarga之研究,几十年来批注不断。

    “二战”时手稿被毁。

    寅恪师生平致力于读《世说新语》,几十年来眉注累累。

    日寇入侵,逃往云南,此书丢失于云南。

    假如这两部书能流传下来,对梵学国学将是无比重要之贡献。

    然而先后毁失,为之奈何! 1999年7月30日 我最喜爱的书 我在下面介绍的只限于中国文学作品,外国文学作品不在其中。

    我的专业书籍也不包括在里面,因为太冷僻。

     一、司马迁《史记》 《史记》这一部书,很多人都认为它既是一部伟大的史籍,又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

    我个人同意这个看法。

    平常所称的“二十四史”中,尽管水平参差不齐,但是哪一部也不能望《史记》之项背。

    《史记》之所以能达到这个水平,司马迁的天才当然是重要原因;但是他的遭遇起的作用似乎更大。

    他无端受了宫刑,以致郁闷激愤之情溢满胸中,发而为文,句句皆带悲愤。

    他在《报任少卿书》中已有充分的表露。

     二、《世说新语》 这不是一部史书,也不是某一个文学家和诗人的总集,而只是一部由许多颇短的小故事编纂而成的奇书。

    有些篇只有短短几句话,连小故事也算不上。

    每一篇几乎都有几句或一句隽语,表面简单淳朴,内容却深奥异常,令人回味无穷。

    六朝和稍前的一个时期内,社会动乱,出了许多看来脾气相当古怪的人物,外似放诞,内实怀忧。

    他们的举动与常人不同。

    此书记录了他们的言行,短短几句话,而栩栩如生,令人难忘。

     三、陶渊明的诗 有人称陶渊明为“田园诗人”。

    笼统言之,这个称号是恰当的。

    他的诗确实与田园有关。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名句几乎是家喻户晓的。

    从思想内容上来看,陶渊明颇近道家,中心是纯任自然。

    从文体上来看,他的诗简易淳朴,毫无雕饰,与当时流行的镂金错彩的骈文迥异其趣。

    因此,在当时以及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对他的诗的评价并不高,在《诗品》中,仅列为中品。

    但是,时间越后,评价越高,最终成为中国伟大诗人之一。

     四、李白的诗 李白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天才之一,这一点是谁都承认的。

    杜甫对他的诗给予了最高的评价:“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李白的诗风飘逸豪放。

    根据我个人的感受,读他的诗,只要一开始,你就很难停住,必须读下去。

    原因我认为是,李白的诗一气流转,这一股“气”不可抗御,让你非把诗读完不行。

    这在别的诗人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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