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时,胡飘飘去了前堂。
帐房提着个锦匣交给她:“掌柜的,这是高大官人刚刚差人送来的。
说是盐官快来咱们永州了,高大官人正与其它盐商思量着招待之事,最近怕是不能常来西月楼,让您好生保重着,有事尽管让人去寻他。
”
胡飘飘看了眼锦匣,没有说什么。
还没到生意最忙的时辰,帐房干完手里活计,倒是顺嘴提起道:“方才跟高宅那小厮聊了几句,听说今年的盐引有些紧缺,不像旧年那样容易拿。
”
胡飘飘唔了一声:“新官上任了,自然要难说话些。
要是不伺候好那位新的盐务使,人家说不给就不给,这也没地儿说理去。
”
自打九王爷辅政之后,便开始大力整顿朝纲。
那位虽看着是位好脾气的,但动起手来却是大开大合,查与治从没在怕的,可把大邱一些官员给唬得够呛。
甚至暗地里,还有人称那位摄政的王爷是妥妥的阴险笑面虎。
什么惧妻都是糊弄人的假象,明明对内唯唯喏喏,对外手起刀落,恶如阎王。
可水至清则无鱼,贪官污吏,抓得尽么。
过个两日,天上落起了雨。
春雨烟茫茫的,沾衣欲湿。
从断断续续的浅眠中醒来,胡飘飘浑身骨头酸乏,于是眼也闭着,懒得动弹。
而让她不得不睁眼的,是几下轻轻的叩门声。
带着些火气拉开门,发现外头站着的是沃南。
胡飘飘登时笑了:“夫子几时,也学会了敲女人门?”
沃南习惯性地跳过她的调笑:“刚服过玉山引的药?”
“你怎么知道?”
“王府有位吕大夫正在研制新解药,若他成功,往后当不必每月服用。
”
胡飘飘嘴角抬起,极其自然地换了个倚门的姿势:“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在她放肆的视线里,沃南下巴微绷。
自然不只为了这个,他另一个来意,便是想直截了当地问她,关于允澄的事。
孩子一日大似一日,亲父子却不能相认,这种滋味太难排解,令人宿夜难眠。
于是临到头来,沃南决定迂回一把,迟疑道:“我问过允澄,他很想爹爹。
”
几乎是擦着他这话的尾音,胡飘飘冷笑出声,眼眶里扑天盖地的讽意冲了出来:“那是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个什么样的爹!”
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沃南眼皮突跳。
他……什么样?
是从未出现过的,不曾予过孩子关爱的,在他们娘俩无助之时完全不知情的爹,更是迫得她远走他乡,独自抚育孩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