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程兰冷吸一口气,连声说了三个“好”,再对上李琅玉目光时,已经换成心如死灰的面容,“纵然你有满腔怨怼和愤恨,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婚姻作阴谋,伤人骗己!”
“之前在寺里,你说要告诉我的事,指的便是这个?”
“是。
”
“那日你为了镯子大发脾气,也是因为这个?”
“是。
”
“还有除夕年夜饭、元宵前后,你……”
“都是。
”
李琅玉全部承认,这下,她终于没什么可问的了。
一地鸡毛的结局往往令人唏嘘,可这分明是一地刀片。
程兰怔住,茫然退到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两张纸、一支笔,工工整整写了半页。
她把写好的内容递给李琅玉,道:“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计较,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可是在这个家,我不能留你了。
”
李琅玉看了眼纸,是封“休书”。
“你签个字,我们便算和离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想复仇也好,做其他事也罢,尽管去,我也会按我的立场来行事。
”
李琅玉自嘲笑笑,说,好。
提笔在两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明日我让张管家送你上车。
”
“不用了,我东西不多,今天就可以走。
”
程兰一愣,张张嘴,只回道,那就好。
“谢谢。
”
这是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
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世界的影子全都扎进了房里,程兰捏着那封休书,将它放回抽屉,在一个精致铁盒中,她打开了一张红色的纸,上面的证词句句动人“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她看着看着,竟笑出了眼泪。
傍晚,程公馆亮起了灯,张管家坐在躺椅上,闭眼哼着《送京娘》,月巧寻了根毛线绳,与小叶在楼梯上玩“翻花”,许妈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犹豫着主食是做红薯饭,还是南瓜粥,报童叩响大门,将新一期的《和平日报》塞进邮筒,下班的人们川流不息,自行车车铃按得叮当作响,石桥下方摆了盘棋局,不怕死的卒子要过河,最后被车炮双双围剿,遛鸟的老叟长叹一声,在骂这棋下得真臭。
李琅玉走在东大街上,忽然不知去往何方,回白姨家?该怎么解释。
去旅馆?非长久之计。
找贺怀川?他已经走了。
他能去哪,他竟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