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播报苏晓穗那趟车的检票通知,她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机械地走向检票口。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各种食物的味道,闷得人有些头晕。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把行李箱塞好,才想起还没回完林微雨的消息。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着:[刚上车!人好多。
]
消息发送成功的同时,车厢微微晃动,窗外的站台开始缓缓后退,列车启动了。
苏晓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变得陌生的景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
他才刚走没多久……竟然……就有点想他了。
苏晓穗靠着冰冷的车窗,眼皮沉重。
她只眯了一小会,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林微雨发消息。
[还有多久到啊?]
[老家那个小超市还开着没?就校门口那个。
]
[县城变化大不大?听说新开了个商场?]
苏晓穗的手指在屏幕上笨拙地敲着,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
多亏了林微雨,这漫长枯燥的旅途才显得不那么难熬。
[还开着呢,我在家的时候偶尔路过还去那买东西。
]
[变化挺大的,路宽了,好多新楼……商场我没注意,回去看看告诉你。
]
天色在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中渐渐暗沉下来,当广播里终于响起苏晓穗家乡那个小站的名字时,已经是傍晚了。
车厢里一阵骚动,人们纷纷起身取行李。
苏晓穗也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随着人流挤下了车。
冬夜的寒气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打了个哆嗦。
站台上灯光昏黄,人影稀疏。
她站在出站口,下意识地踮起脚,目光在寥寥无几的接站人群中搜寻。
她早就发过消息说今天回来。
但果然,没人来接。
还好,出站之后回家的路她也熟了。
到了公交站台等车的间隙,她犹豫再三,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
妈,是我。
我到了,刚出站。
苏晓穗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哦。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我…我上公交车了,大概…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家。
知道了。
母亲的回应依旧简短。
……那我快到家了再给你打个电话吗?苏晓穗试探着问。
不用,你自己回吧。
电话里传来忙音。
苏晓穗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有些茫然的脸。
从出站到上车,总共就说了这么两三句话。
公交车在夜色中摇摇晃晃,驶离了县城中心,窗外的灯火越来越稀疏,最终只剩下车灯照亮的前方一小片坑洼不平的柏油路。
一个多小时后,公交车在一个没有站牌的岔路口停下。
苏晓穗提着箱子下了车。
天彻底黑透了,只有几户人家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勉强照亮脚下。
苏晓穗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小院里静悄悄的。
东屋的窗户亮着,里面传出电视广告的嘈杂声。
她吸了口气,提高一点声音:爸,我回来了。
屋里的电视声小了点,接着是父亲含混的回应:噢。
没有嘘寒问暖,没有久别重逢的打量,甚至连一句路上累不累都没有。
空气里只有电视里夸张的广告声和沉默。
苏晓穗垂下眼,拖着箱子走向西屋。
屋里没开灯,借着东屋窗户透过来的一点微光,她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昏黄的白炽灯亮起,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妈?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
看来是出去了。
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东西: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一摞旧纸箱,还有一张蒙着灰布的旧缝纫机,几乎把她的单人床堵得严严实实。
只有床尾勉强空出一小块地方,上面扔着两床迭得歪歪扭扭的旧被子。
苏晓穗站在门口,行李箱的拉杆硌着掌心。
她看着那片被杂物侵占的属于她的方寸之地,一种熟悉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家里地方不算小,东屋空着大半,堂屋也宽敞,可她的东西,总是被理所当然地塞到最边缘又最不方便的地方,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被收纳起来的杂物。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行李箱推到墙边,然后开始动手收拾。
她咬着牙,一点一点把它们挪到墙角,腾出能坐下的空间。
环顾四周,这个被杂物包围的临时清理出来的小空间,就是她接下来要度过整个寒假的地方。
堂屋的门此时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冷风。
母亲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回来了?
嗯,妈。
母亲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忙活起来,对女儿房间的变化,对女儿坐了多久的车,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