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是这样。
李琅玉痴痴地看了好一阵,舍不得放下。
他依着记忆里的模糊路数,耍了个转圈,只五下,便感觉渐渐想起了大半。
于是他忍不住又点地直挑,继而行步单劈,还不够,反身连刺!
可就在这时,不过抬眸的功夫,李琅玉便怔住了。
他看到了程翰良,在他面前,一双眼酝酿着千尺潭水。
枪头如羽箭,招招向正前方,冲得义无反顾。
他来不及收,也在犹豫要不要收。
眼看着就要刺到对方面门,程翰良突然一伸手,便稳稳握住了枪的前端,不疾不徐,胜券在握。
他顺势一拉,李琅玉因着惯性被他搂在了怀里,枪也从手中脱落,“咣当”一下,掉在地上,伴随着一声“漂亮”,声音低沉带笑,是程翰良对他说的,咬着耳根子。
李琅玉浑身一惊,立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连退三步。
程翰良轻轻笑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捡起那根枪,一抛、一接、转了个花招。
“你学过?”他突然发问。
李琅玉反应很快:“小时候陪我妈卖菜时,经常跑到戏台子底下玩,觉得很有趣,照葫芦画瓢地学了几招,图个乐而已。
”
程翰良定睛看着他,没说信与不信,只是扬起唇角,悠悠道:“那你倒是挺有天赋。
”
冯班主邀程翰良来其实是有事相托。
这两年,冯家戏班在北平可谓一览众山小,几乎包揽了所有看客。
戏班讲究回头率,而来沁春园看戏的都是稳定观众。
班子红火,名声在外,冯尚元再辟新路,下了海,干起烟酒生意,赚了个满盆钵。
他与程翰良道,货物在广州那一带时总要拖个十天八天才能审查结束,有些是急货,还请中将行个方便,以后能否直接通过。
广州是程翰良的管署旧地,只要他发话,没人不敢给面子。
李琅玉仔细瞧着冯尚元,瘦削的脸,有点秀才气,可衣襟下的铜臭味藏着憋着,如阴沟老鼠,一见光,可难看了。
程翰良明了他的意思,但没把话说实:“若是没问题,审查就不会耽搁太久。
我会跟那边提醒下。
”
中午时分,冯尚元请他们留下吃饭。
满大桌的山珍海味,诚意满满。
好酒好菜都在眼前,只是人不对味。
冯尚元的酒量比不上程翰良等人,喝到一半,便开始煽情诉苦。
唱戏的老毛病。
他说他家大业大,时刻担心后继无人,又说唯一的儿子不学无术,为之操心劳神。
最后结了尾,都是年轻时做的孽,终成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