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都无法娶到自己心念的人。
冯岳霖年轻时与刀枪为伴,一身枪火锋刃留下的战功图,未想到了迟暮之年,竟会因为踹自己儿子一脚骨折进了医院。
他这一生快落幕了。
小崽子被他揠苗助长,按照他立下的模板长成了理想的继承人,十六岁的年纪,骨子里仍有少年的叛逆与执拗,冯初晖私下常与冯岳霖说,这孩子像你,看到他就想到了早年。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早年了。
与他相像的不止外貌和脾气,就连性向都随了根。
医院里,父子在同一间病房里,比起谈心更像谈判。
小崽子开口不是认错,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今时不同往日,“传统”不再是人言可畏将人“钉死”的枷锁。
爱与感情是为人的天性,本无过错。
少年人不畏天地,交谈的最后,始终目光坚毅的小狼崽,说出多年前眼见的那幕,问出深埋心底多年的疑问,“父亲,您为什么不告诉他。
”
冯岳霖摩擦着手中的玉化核桃,说话点到即止的男人,这简略的三字,表达出的却是他全部的心境。
“我不能。
”
时局不能,亲缘不能,万般种种皆不能。
冯岳霖用他的一生,穷尽所能去照护冯初晖,他觊觎自己的弟弟,自认不配称为痴情,也罢,他这一生本就不是什么光明之人,对冯初晖的好亦没那么磊落,他有私心,要让冯初晖这辈子都亏欠于他,换来临终前一句下辈子再遇的誓约只是不要再做兄弟了。
若有下辈子,不做兄弟了,给他一个可以光明磊落说出心意,追求心爱之人的机会。
他这辈子的私愿,仅此而已。
番外三
很少做梦的冯川梦到了儿时的旧事。
高墙深宅,滴水的廊檐,袅袅的焚香气息,以及抚过他头顶掌纹粗粝的手。
温情氛围的梦,醒来时却伴随着压抑沉郁的心悸感。
冯川下意识的去抱床榻另一边的人,伸出的手却落了空。
酒店厚重的窗帘不透光线,床头的阅读灯只在床榻无人的那一侧亮起一盏。
程安不在他的身边。
冯川落眼边上柔和的聚光,深呼吸,从睡眠中清醒过来。
最近公务繁忙,以省为单位连轴转了几个地方,有段时日未回家了,想程安,比之前的十二天都要想。
今天是休息日,他家起床困难户这个时间肯定在休息。
陷入“单相思”的冯先生躺在床上,亦迟迟没动身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