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岭南避罪的念头,早已被抛至脑后。
两人就一些细节开始商议,全情投入,却不防屋外有一只黑色耳朵贴在门框上,安静地听着。
一个时辰之后,五岭经略使后衙。
赵欣宁匆匆赶到何履光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环,低声道:“节帅,有桩急事,须向您禀报。
”屋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略带不满的娇嗔。
门一开,何履光只穿着条亵裤出来了,一身汗津津的。
“什么事,这么急!”
赵欣宁一指旁边跪地的林邑奴:“馆驿传来消息,那个李善德,似乎把新鲜荔枝搞出点眉目了。
”何履光眉头一拧:“怎么可能?”
赵欣宁狠狠踢了林邑奴一脚:“这个林邑奴太蠢笨,只听个大概,却说不清楚!”然后又道:“但至少有一点很清楚,苏谅那只老狐狸,又投了一千五百贯在里头。
”
胡商向来狡黠精明,无宝不到。
他既然肯投资这么大金额,想必是有成算的。
何履光舔舔嘴唇:“那只清远笨鸡,还真给他办成了?那……要不请叫他过来叙叙话?”
赵欣宁轻摇了一下头:“节帅,您细想。
倘若他真的把新鲜荔枝送到京城,会是什么结果?”
“圣人和贵妃娘娘肯定高兴啊。
”
“那圣人会不会想,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何早不送来?一个上林署的小监事,尚且能把这事办了,岭南经略使怎么会办不成?他到底是办不成,还是不愿意办?我交给他别的事,是不是也和新鲜荔枝一样?
节帅莫忘了,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啊。
”
听着赵欣宁这一步步分析,何履光胸口的黑毛一颤,牙齿开始磨动起来,眼神里露出凶光来。
这两句诗来自于岭南老乡张九龄。
他当年因为位高权重受了李林甫猜忌,圣人听信谗言,送了他一把白羽扇,暗喻放权。
张九龄只好辞官归乡,写了一首《归燕诗》以言志。
“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
”
他这个岭南经略使看着威风八面,比之一代名相张九龄如何?比之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如何?看看那两位的下场,他不得不多想几步。
“看来,是不能让他回去了。
”何履光决断道。
赵欣宁早有成算:“我听说李善德这一次会亲随试验马队一并出发。
只消调遣节下一支十人牙兵队,尾随而行。
一俟彼等翻越五岭之后,便即动手,伪做山棚为之便是。
”
“不成。
等快到虔州再动手,便与岭南无关。
圣人过问,便让江南西道去头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