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虎口处,而后,他听见外婆用很轻的声音呢喃着,“我没用啊。
我要是有用,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害到这个地步。
”
不是的,外祖母,不是的。
薛野想告诉她,她不是没有用的,只是在村子里,没有男丁的孤儿寡母是活不下去的:土地不会怜悯劳力的缺失,只会依据落进土壤中汗水给出回答;赋税不会体恤人丁的凋零,只会冷酷无情地告知需要缴纳的数额;村民不会怜惜他人的遭遇,只会把流言蜚语当做道德评判的标准。
可那些念头只是在薛野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就像是穿过手掌的流水一样,等他再想开口说的时候,又都什么都剩不下了。
薛野无能为力地看着外祖母的泪水,正感到手足无措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徐白来了。
徐白衣着整洁地站在薛野家的门口,看上去有些微局促。
他从小便被庙祝教着读书识字,小小年纪便已体现出难言的风骨,光是站在那里,都像是个贬谪而来的小仙童。
叫人看了不由地心生欢喜。
果然,外祖母见到了徐白,赶紧用衣服擦了擦眼泪,然后起身笑着迎了出去。
“小徐白来了啊。
”外祖母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
她一边朝徐白走了过去,一边努力地掏着口袋,终于从里面摸出了一颗糖,递给了徐白。
这些糖是外祖母在过年的时候省下的,薛野都难得能吃到一颗,可每次徐白来,却定然有他的份。
外祖母笑着对徐白说道:“来,吃糖。
”
徐白接过糖,礼貌地道了声谢,目光却落在了薛野身上。
而薛野,只是呆愣在了原地。
当他看见徐白的那张脸的时候,竟突然感觉记忆如同出柙的虎兕一般,凶猛地朝着自己袭来。
往事万千涌上心头,而薛野却仍然记得眼前的这一幕。
他记得外祖母对徐白的喜爱,也记得自己心中的嫉妒与不甘。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薛野便对徐白种下了怀恨的种子。
不,或许并不是恨,薛野只是想变成徐白。
因为在形形色色的同龄人中,徐白是薛野见过最“厉害”的。
薛野其实是想,如果他能变成徐白,外祖母是不是会高兴点?如果他能和徐白一样厉害,娘是不是就会愿意回来和他团聚了?
诸般妄念,终究成了薛野的不可得,为其困囿一生
要是能做徐白就好了。
可难道做薛野就不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