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小道,径直往山上走。
这山算不得很高,淆乱的脚步声很快被他们抛在身后,耳边渐渐只剩下鸟鸣和风声。
透过沿路林丛,阮窈犹能望见山下园子里的火光。
走得急了,身侧的人微微喘息,面容在月华下如同冷玉,愈发苍白。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她忍不住问裴璋,而后便听见身前竹径里清脆的铛铛声。
阮窈立时警惕地望过去,隐隐瞧见竹枝上正悬了些什么,随着夜风悠悠荡荡。
“是占风的碎玉。
”裴璋似是看出她的恐惧,出言提醒道:“就快到山间的别苑了。
”
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流露讶然,显而易见是对今夜的事早就知情。
阮窈早前便听阿爹说过,裴璋颇受当今圣上重用,园里这般大的阵仗,想必与皇室也脱不开干系。
不等走出竹径,裴璋的步子忽而停了下来。
阮窈正疑惑,就见他敛眉盯向十步外的几株古树,沉声道:“出来吧。
”
树后有黑影微动,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
这男子身上原也是件银白锦袍,只是被血迹浸染了好些处,令人望而心惊。
他仿佛看不见阮窈般,一双惨然的眼直勾勾望着裴璋,哑声问道:“账簿在你手上?”
“是。
”裴璋点了点头。
男子面如死灰,双目血红,“原来参宴是假,要拔除崔氏才是真。
皇帝处心积虑,你也半分风声也不曾透……”
裴璋盯着他,缓缓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崔氏的手伸得太长,早该想到会有今日。
”
阮窈听着二人交谈,这才得知眼前形容凄惨的男子便是崔氏家主崔临。
崔临沉默许久,继而发出几声嘶哑的笑,喃喃说着,“我幼时在洛阳,同你和裴岚一块长大。
阿岚嫁于我不过三年,上月才诞下一双麟儿……裴璋,你当真半分情面也不留,竟亲自下手算计我!”
他神色癫狂,笑得泪水横流,裴璋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反倒微微抬了抬手腕。
阮窈离得近,余光瞥见他袖中一闪而过的寒芒,似乎……是袖箭。
她呼吸一滞,抬头扫过崔临,惊慌之下连忙提醒裴璋,“林子里还有旁人!”
崔临身后不知何时冒出好几名黑影,持着刀就朝他们砍杀过来。
竹枝上悬挂的玉片亦被搅乱,发出阵阵凌乱而兀突的哐当声,像是催命之铃。
“你父亲冷血,你更是连半丝人味也无,怨不得你阿娘会发疯削发为尼!当真可笑……”崔临咬牙切齿,“有你给我陪葬,我也算不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