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空,这下不光刘昶连整个萧室家族都将不保了。
可是,她却让我们上她的马车?还在沈庆之面前演戏为我们遮掩,更放了刘昶一条生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山阴公主吗?为什么跟传闻那样天壤之别?更让我惊异的是同车的那个容止,那个从容优雅的少年的处惊不变,在那样的情况下,不仅很快认出了义阳王,还很快地为他易了容,更是在须臾就动用手边简单的道具逼真地在沈庆之面前上演了一出马车暖昧图,骗走了沈庆之。
那个容止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而她与他竟有那般的默契,那尽在不言中的相视一笑,那相拥的身形,为什么会让我心头发紧?
人是矛盾的。
在我的下半生,我总是不只一次后悔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坚持跟她上东山?可是后悔过后又会庆幸我当时跟她上了东山,因而见到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她。
她当时坐在王意之和容止中间,还为天如镜拿调料,唯独对我是无视的疏离。
我顿时没了食欲,姗姗离了席,开始抚琴,只有在琴的世界我才是不孤独的吧?
那一瞬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刻上了我的心,终我一生我都无法忘却,只可惜那样美好永隽的时刻,她握的手不是我的,她的眼神也不曾分给我哪怕一缕。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时她忽然抬手指天问道:“喂,你们知不知道,这些星光,来到我们面前,已经是几亿年前的光辉。
”
我听不明白她的话,但是那时她眼中盛满的星光是那样灿烂,直将我整个心都吸纳进去,我听见心沉沦的声音,就在我低低的琴音之中,可惜她却没听见。
是否苍天没给我机会,从东山上下来,刻意躲避的我再次听到的却是她的死讯。
她被人所掳劫,摔死于山崖之下,尸体被人送回公主府,面目全非,和她一起被送回的,还有那个叫容止的人的尸体。
她假作喻子楚的身份终因她的死讯而瞒不住,皇帝因她的死而雷霆大努,几乎发狂欲让公主府的人全体赔葬,我有意阻拦,却无力行之,但她府上的那个恒远却出人意料的阻了皇帝的杀意,居然不可思意的保全的整个公主府的命。
那个倚马诗千篇的文弱才俊,曾被我所轻视,但转眼就能以行动踏我于浮尘之下。
我再次感到自己的无用,她身边的能人异士如此之多,有容止为她出生入死,更有恒远在她死后为她保全家人。
而我,我之于她又算什么?
听到她的死讯那一个,我好象听到心底有一个东西碎裂的声音,我踉跄出府来到公主府,想见她最后一面,却可笑的发现我不知道我该以什么身份去凭吊她?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面首,不是她的情人,也不是她的朋友,她并没有给我哪怕是朋友的身份,而在众人眼里我和她是仇敌,我这个“仇敌”自然是入不得公主府去吊唁的,我不由得想仰天长啸,呵呵,居然我没有任何立场去看她,这真可笑。
带着我破碎疼痛的心,我漫步于街头,不知不觉来到楚园外,楚园经当初一劫已经不复旧貌,而她“喻子远”的身份被揭后,那些曾经交往的士族更刻意将曾与她交往的痕迹遮掩起来。
可这是我唯一能找到她曾经踪影的地方,我给了门守一笔钱,告诉他我是“喻子远”的旧识,希望能够在此静静地怀念故人。
于是我每日抱琴而来,木然坐于竹园之中,静静地抚上几曲。
曾经她说要我入公主府为她专司操琴,我以此为此生最大的污辱,可是现在我却在楚园里为她的亡魂抚琴,这样忧伤地怀念于她,她却不会知道,只能说世事真的无常,苍天真的弄人。
那日我还是一样抚琴,却觉得有人在注视我,我抬头的那一刻以为天地在那瞬倾覆,是她,她就这样站在那,就那样微微冲我一笑,那一笑冲开我心中所有的忧愁,她居然活着。
心骤跳而停,手下一个用力不慎,生生勾断了一根琴弦。
琴声就此中止,琴韵却一直回荡在竹林中,仿佛久久不曾断绝,往日之情随琴音袅袅缕缕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