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盆,”睡觉都淌口水,夫人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王氏的篦子猛地掐进掌心,竹刺扎破指尖渗出红点。
她望着儿子圆睁的眼睛,那瞳仁倒是漆黑,偏生总对着虚空发笑,倒像魂魄没聚齐。
”胡言乱语!"她抓起枕边金镶玉锁,冰凉的坠子在孩子胸前晃出碎光,"我儿生在辰时三刻,正是紫微星照命......"话音未落,孩子突然咯咯笑出声,口水顺着金锁滴在她月白裙裾上。
王氏攥着丝帕的手骤然收紧,素绢上的并蒂莲被掐出褶皱。
"速去城外请王太医!"
老郎中的银须在穿堂风里簌簌抖动,三指搭在婴孩腕间时,王氏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响。
"心窍未开,先天不足......"话音未落,她猛地掀翻案头药匣,沉香木药碾子滚落在地,惊得乳母怀中的孩子咯咯怪笑。
"庸医!我儿生在辰时三刻紫微星照命......"她嘶吼着将鎏金长命锁拍在桌案,金锁撞出的脆响里,老郎中已被家丁架着退出门去。
暮色漫过朱漆门时,谢昌全的乌骓马踏着晚霞归来。
新赐的孔雀补服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大步跨进正厅,腰间玉带扣撞的铜钉门环嗡嗡作响:"夫人真是我家福星!圣上封我安定侯,这爵位日后......"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王氏鬓边凌乱的碎发,以及襁褓里正往锦缎上蹭口水的孩子。
王氏强扯起嘴角,指尖掐进掌心:“恭喜侯爷。
”喉间泛起铁锈味,她想起昨夜偷偷翻看的书上说痴儿多生异象,而自己的儿子,连抓周时都只会攥着那块流油的肥肉傻笑。
恐怕真的是个痴儿?
辰王府。
谢云裳倚着湘妃榻轻笑,指尖缠着刚送来的密信。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眉间的朱砂痣:“谢昌全封了侯又如何?嫡子痴傻,这侯位迟早......"话音被推门声截断,萧衍的玄色大氅带进满室霜气。
”今夜谢家宴,去不去?"萧衍将虎符搁在案上,鎏金纹饰映的谢云裳眼底发亮。
她起身抚过夫君腰间的螭纹玉佩,檀口轻启:"自然要去。
"铜镜里,她鬓边的东珠随着笑意轻颤。
暮色漫过雕花槅扇时,谢云裳正斜倚着湘妃榻,素手捏着枚蜜饯轻咬。
丫鬟巧儿跪坐在脚踏上,指尖蘸着牛乳仔细擦拭她小腿那处有道淡红的鞭痕,是三日前替萧衍挡刺客留下的。
铜镜里,她望着自己晕开的胭脂,忽然轻笑出声:“这伤倒像朵桃花。
”
铜盆里的牛乳泛起涟漪,巧儿垂眸应了声"王妃金贵",余光却瞥见萧衍立在月洞门外。
玄色大氅裹着霜气,他负手望着谢云裳的侧影烛光将她的轮廓镀成金线,鬓边东珠随着指尖摩挲蜜饯的动作轻颤,倒比案头新供的白梅还要剔透。
"都下去。
"萧衍的声音惊得巧儿手中铜盆当啷落地。
牛乳泼在青砖上,映出谢云裳骤然转过来的脸。
她赤足踩在狼毫地毯上,月白寝衣松松系着条带,锁骨处还沾着未擦净的奶渍。
“殿下今日倒回来得早。
”她笑着去够案上的鲛绡帕,却被萧衍扣住手腕按在榻上。
沉香袅袅漫过纱帐。
萧衍望着妻子颈间跳动的脉搏,忽然想起初见那日长街落雪,她骑马追贼的英姿惊飞檐下寒鸦。
此刻那双曾挽过强弓的手,正攥着他的玄色衣襟,腕间银镯撞出细碎声响。
“疼......"谢云裳突然闷哼,萧衍这才注意到自己压着她受伤的小腿。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谢云裳趁机翻身坐起,发间步摇扫过萧衍下颌。
她凑近时,乳香混着蜜饯的甜腻扑进他鼻端:”听闻谢昌全封了侯?“指尖划过他胸前螭纹玉佩,”可嫡子是个痴儿,这侯位......"话音被萧衍咬住耳垂截断,他扯散她的青丝,在纷飞的绣帕间低笑:“本王的王妃,何时学得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