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的粮食被从京城的太仓署抽调出去,年复一年,若是被世家用以豢养私兵,渔阳鼙鼓动地来之时,荀家的天下岂不是岌岌可危?
戚照砚朝着荀远微深深一揖,“殿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
他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声音和记忆中那道有些老迈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臣知殿下心怀稼穑社稷,但户籍册的事情一旦铺展开来,将定州地方上的户籍册和手实调上来,若干文书摆在一起,若是户部司懒怠于休整,好说,但若被有心之人抓住一点尾巴,一时便难以说清到底是户部记载不对,还是程拱寿受人驱使存心构陷,先帝新崩,外有靺鞨一心南望,大燕江山危如累卵,正是多事之秋,”他中间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殿下固然有执炬迎风的魄力,或许也不畏惧风吹过时灼伤手腕,但火星溅落,引起燎原之火时,殿下又当如何?”
荀远微闻言,紧握着椅子上的把手,这些事情她的确想过,但被当面指出,她的心绪一时还是难以平定。
不知为何,在戚照砚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竟然隐隐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沉痛。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个戚照砚这三年都在秘书省修史,按说没有任何道理可以接触得到朝纲大事,难道说早在他出事之前就将朝事洞悉的这般深了吗?
戚照砚许是察觉到了她带着些探究意味的目光,于是稍稍将步子往后挪了方寸,“臣失礼,请殿下降罪。
”
荀远微抬了抬手,“无碍,定州的事情能被抖落出来,是定州百姓之福,亦是我之幸,但这件事若是不能查清楚,往后这样的事情再想要被介入清查,只怕是难上加难。
”
她说着叹了口气,这才留意到戚照砚一直是半躬身站在底下的,于是招呼春和给他搬了椅子。
戚照砚敛衣坐下,看向荀远微,“殿下信程参军么?”
荀远微虽然不解他为何要这样问,但还是点头道:“自然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