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还未入宫,王上就给哥哥加了官,又给哥哥张罗婚事,听说还是个世族小姐。
于是,没人顾得上百里,想来也是他该走的时候了。
他想见我一面再走,那时我病着,躺在床上见到他时,倒吓了我一跳,他把胡子全剃了,只有青胡渣若隐若现。
我想起一次他大醉之后,在后院的一块大石头上泼墨挥毫。
我问他,写上的是什么,他红着脸说,燕燕于飞。
我扮上一脸天真,问他,可是燕惊的燕?
他支吾了半天,脸更红了。
我玩笑说,先生,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配上这长胡子更是难看,老不老,小不小的。
说罢,我趁他毫无戒备,又拉了拉他的胡子,染了一手墨。
他似乎早料到我有此举动,便拿出一条丝帕来给我。
我瞥见他袖中明明有条布帕的。
真不会持家。
我连连摇头。
他站得离我的床榻远远的,对我说,若是到了韩国,记得到一座叫大京的山上找他。
我说,我一个赵女,无事去韩国做什么。
说话间,酸水上涌,胸口憋闷,忍不住呕了出来。
他紧走几步,上前拉起我的手,扣紧我的脉搏。
一室无声,只有芙蕖花香淡淡,那柔嫩的花瓣上,红粉染透了雪白。
他皱眉,捏紧了我的手腕,我吃痛地抽回了手。
他看似迂腐,却眼光毒辣,第一眼就知道我轻佻。
他震惊的眼神里是我的素颜黛眸,我仰头,等待他轻蔑的嗤笑。
他垂下眼帘,站在那儿静默了一会儿,又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想了想,便点了头。
我们离开了邯郸之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只好留在一个无名小村里。
他一路上细心照顾我,开始手忙脚乱,不久就比村里的老妪还周全。
五个月后,我生下一个孩子。
那时,风闻赵魏韩三国都想一统晋地,大战似乎迫在眉睫。
从前住在邯郸城的酒家中,见到的总是宝马香车,听到的总是欢声笑语,从没亲眼见过挨家征兵的惨淡光景。
一日,他说有事离开,把我交给村中的几位老妪,一走三个月,却不见回来。
我一天比一天更恨那个孩子。
夜半无人,我走到水潭中,想把自己和那个孩子一同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