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梦里,伊芙琳也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的模样了。
你已经差不多可以长大了,你已经足够坚强。
所有的人都这样对她说,所以很久之后,她也学会了不再因回想起父母而哭泣。
那些记忆连同孩子气的软弱都被沉淀在心里,像麦芽酒在桶里静静地发酵。
她也已经几乎记不得,被母亲搂在怀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最后留在她梦境里的,是母亲离去时毫不犹豫的背影。
“这些都是我的回忆吗?”她用不稳的声音问。
“算是吧,你别……别难过呀。
”
伊芙琳摇着头,踮起脚,用指尖触碰灯上的人影。
长笛歉疚地说:“唉,人们看到这盏灯,总是会闹成这样……别哭呀,你可以试着转一转灯,看看有没有其他愉快的回忆。
”
人们,伊芙琳想,还有谁呢,是之前误入这间城堡的旅人吗?她吸了吸鼻子,把另一面转到自己眼前。
父亲在风灯上跪下去,将另一个她搂在怀里,吻住她的额头。
等他站起来之后,身后的士兵便将利刃抵住他的心口。
她眨了眨眼,让泪水从眼眶里滚落。
“再换一面。
”长笛小声说。
叔叔的女儿一巴掌摔在她脸上,“婊子养的小偷。
”
“……再换换?”
特蕾莎夫人扯着她的袖子,将她交付给特维拉人的车队。
她跟着族人,仿佛是一队北归的雁群,离开首都,去往发源之地。
伊芙琳继续转动这盏灯。
一个少年被抬上祭坛。
一座城邦在山摇地动中坍塌。
雪豹驮着女孩于冰天雪地里行走。
两架骷髅依偎在地窖深处。
瘦削的巫妖从自己的心口剖出一团光。
“停停停。
”长笛说。
“这些不是我的回忆。
”伊芙琳说,声音在房间里显得空落落的,“我也不想见到那些回忆……还是最开始的比较好。
”
“你还小,回忆太少了。
”
“嗯。
”伊芙琳闷闷地说,捧着风灯,将母亲的倒影转到自己面前。
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把长笛放下,然后拍了拍地上的灰,把披风铺上去,躺好。
“晚安。
”她说。
长笛问:“你真的要在这儿休息吗?”
“这里挺好的。
”她缩成一团。
长笛叹了一口气,“好吧,晚安。
”
为什么要抛下我呢?伊芙琳在梦境里问,我没有说谎,也不曾偷东西,吃得不多,更不会带来麻烦。
为什么要把我从一个地方遗弃到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