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想北上,到头来哪也没去成,照旧窝在出租屋里吃面做爱。
“晏棠。
”孟深突然叫他的名字,“你说为什么,老虎要死在山里呢?”
晏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其实这在电影里是个再浅白不过的意象,在马戏团里被注视被折磨的狮子,在生命将到尽头的时候选择了代表自由和“来处”的山林作为坟墓。
晏棠看剧本时,甚至觉得这个设置很土。
可孟深问他这个问题,是为了听到这样的答案吗?
孟深自言自语:“它要是再强一点,就咬碎栏杆,咬死它的饲养员。
可是他太虚弱了。
”
天晴后没过多久,就到了孟深的杀青戏。
也是电影里魔术师的最后一幕。
警察马上就要找到他了,马戏团的后台,魔术师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他的道具丢了一地。
这些道具,全部都是制造幻觉的帮凶。
他恨它们。
舞台上传来欢快的音乐,舞台下是易受蒙蔽的、纯真的观众。
再往外,是金红相间的巨大帐篷。
走出帐篷,烂尾楼的砖石瓦砾被透出来的光照亮,一切都无处遁形,但变幻的光影营造出了一种梦一样的氛围,在这个北方乡镇的夏天,生发出一个破败的奇迹。
魔术师坐在道具箱子上,抽起了他的最后一支烟。
一边抽烟,一边环顾着四周,他的眼神很新鲜,像婴儿来到这世上后,头一次张望真正的世界,那个不似母亲子宫温暖湿润的世界。
他一件一件地脱下魔术师表演的衣服,将香烟的最后一点火光投掷其上。
大火点燃了,整个马戏团、整栋烂尾楼变成温暖的海洋。
尖叫声、哭声、木料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响声、砖石倒塌声一切喧嚣终于离他而去。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衬衫,缓慢地躺在地上,侧卧着,蜷缩起了身体。
他闭上眼。
刘承喊了卡,于是孟深杀青了。
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工作人员凑过来为他鼓掌,连之前聊八卦被他惊吓的小姑娘们也上前,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刘承和他拥抱,不知道什么时候,程舟也来了,笑着恭喜他杀青。
晏棠站在不远处,寂静地旁观一切。
晚上晏棠一直没有睡着。
他来到走廊上,靠着墙等日出。
天亮起来的时候孟深房间的门也打开了,孟深像来时一样,拖着行李箱,穿着黑背心和工装裤,只是头发长长了一点。
看见晏棠,孟深停下脚步。
相对无言。
孟深说:“我先走了。
”
晏棠说:“我以为你又要食言。
”
薄薄的白金色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了进来。
孟深倾身,吻了吻他的脸颊,说:“再见。
”
12
晏棠跟在刘承身后,看他拍拆房子。
巨大的推土机推平一切,在光天化日下无知觉地耀武扬威。
烂尾楼消失了,一场空。
在晏棠的印象中,刘承拍了好多废墟。
刘承的电影里,一直住不进新楼的村民只好留守在村子里,但是根据文件指示,人必须全部搬走。
一群村民从村头走到村尾,号召大家起来告政府。
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村民们都很高兴。
然后地方塌陷,他们的房子倒了下来,和马戏团的大火是同一天。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剧本的另一条线,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