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穆凌烟就在南疆。
南疆地区养蛊的历史悠久,气候湿润,利于蛊虫及各种药材生长,是天然的绝佳环境。
不管研制毒药还是解药,都得有人去试药,这些试药的人便是药人。
药人需要身强体健的人,有一些武功基础的更好,因为身体越强壮就越能耐得住药性,也就越不容易死。
因试药而死人是常有的事,此前有一些贫苦人家由于生计所迫,自愿担当药人,用性命换得一些银两供家人维持生计,到了后来,更多去充当药人的是凝幽阁在与敌对势力交战时所擒获的俘虏。
如果说以上这些人去做药人都可以理解,但令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许多从郁洛岛走出去的人,那些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终于可以纵横天下的人,竟也被废去武功,做了药人。
“为了一己之利而欺瞒主上、杀害同伴,这样的人,做药人已经对他们格外开恩了。
”莫惜言说,“人人都说郁洛岛是一个充满了背叛的地方,在我看来却并不尽然。
造成人心背离的原因并不是背叛,而是利益。
为了利益,那些人你争我夺,甚至妄图杀害平日里救过自己性命的同伴,最后终是害了自己。
”
“有很多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默许,并不代表我不反对。
我知道在我的眼皮下面发生了很多事情,许多曾经相互扶持的人为了利益最终反戈一击。
我虽看到,但也只是看着而已,绝不会去插手。
身为在郁洛岛上成长起来的人,如果连识人和自保这一点基本的能力都没有,那也不配从这里走出去。
”
“这三年来,你们是仅有的两个没有杀害同伴而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的人。
现在,你们可以离开岛上了,我会将烟霞交给你们。
”
烟霞!
这两个字,重重地触动了两人的心弦。
万万没想到,曾经以为难如登天的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
这些年来,岛上充满了斗争和杀戮的生活也的确使他们厌倦了。
不知道为什么,云渲想多留在岛上一些时日、使自己的武功更加提高的想法,在听到雪落的那句“因为我想等他”的时候,就早已悄然隐去了。
这一刻,他只想跟她一起离开,走出这里,有更大的天地,有他们更广阔的天空。
然而,莫惜言的下一句话,却让两人的心顿时凉了。
“但是,烟霞,我只有一只。
”
直到这时候,两人才知道,原来烟霞根本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宝玉,而是一种蛊。
“蛊”这个字,上虫下皿,意为皿中之虫。
传说中,制蛊人将各种毒虫装于器皿之中,任它们自相残杀,彼此啖食,最后只留下最强大、毒性最猛烈的一只,用以制蛊。
烟霞身为一种奇蛊,它的炼制方法不为人知。
但肉眼可见的是,这只拇指大的蛊虫的周身散发着五彩的烟气,绝美如天边云霞。
然而事实上,这缤纷五彩其实是五种毒的毒气——孔雀胆、鹤顶红、断肠草、散魂花,还有离人泪。
蛊虫自小被喂食这五种剧毒,自然奇毒无比,却因为色彩十分美丽,而被唤作烟霞。
最美丽的东西,却是由最可怕的毒物炼成。
尽管如此,烟霞依然能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它虽然身负剧毒,但由于毒性相互克制的原因,在人的身体外有毒,进入到人的血脉中后反而无毒。
血脉中有烟霞寄生的人身体会对任何毒素都产生抵抗,从而百毒不侵,更可增加百年功力。
郁洛岛上之前从没有过两个人一起离开的事情,所遇也不曾遇到过这种问题。
一和二的问题,说起来只是简单的一个字而已,但在现实中,却是生与死的差别。
得到烟霞的那个人可以离开这里,去往凝幽阁总坛,去往那一片广阔的天地;得不到烟霞的那个人,只能被废去一身武功,送往南疆做药人,独自承受痛苦与死亡。
莫惜言从怀中拿出那个装有五彩小虫的锦盒,放到地上:“到底谁得到烟霞,你们自行决定。
烟霞离开了饲养它的金坛就只能存活一夜,如果天亮之前它还没有进入你们其中一个人的血液里,它就会死去,而后果你们应当明白,好自为之。
”
说完,她转身离开,东方天际颜色开始变浅,星辰已经逐渐隐去。
“如果知道我们会面临这样的抉择,我宁可在客栈里被轻尘杀了。
”
雪落坐在台阶上,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仰头望着星空,蓝丝绒一般的天空中,星辰如同散落的碎钻一样散发着光芒,令人心里无与伦比地宁静。
“这星空真美啊。
”她说,声音里带着不舍与怜惜,“可惜……”可惜星空的美丽并不会持续太久,天就快要亮了,星辰的光芒终将被太阳的光辉所掩盖。
“有时候,我觉得人生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分明知道有些事情是徒劳的,却还要拼命一搏,然而结果却不会随之改变。
”雪落仿佛自说自话一般地说着,视线始终望着星空,似乎那是她永久的归宿,“就像这星空,虽然还是这样美丽,这样灿烂,但始终逃不过被隐没的命运。
”
“即使隐没,那也只是暂时的。
每当太阳西沉,星斗就会重新出现在天空,在经历过雨雪天气的阴霾后,经过洗涤的星辰会更加明亮。
”
云渲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她的身边。
这几年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打斗、策马、驰骋,总是在不停地行走。
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异常满,练功,打坐,执行任务,她也总是随他一起。
他害怕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旦闲下来,他就会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想到当年他与三哥是如何流离失所,想到三哥临终时苍白的容颜,想到他不愿想起的一切。
然而现在他忽然觉得,就这样静静地和她并肩在石阶上坐着,仰望着茫茫星空,浩瀚宇宙,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是这幸福来得太忽然,又太短暂,几乎马上就要终结。
装有烟霞的锦盒就放在两人面前的草地上,时值深秋,草已经枯黄,朱红色的锦盒在一片枯草中分外显眼。
锦盒上有五色光芒流动,美丽得令人目眩神迷。
猝不及防地,雪落忽然一下刺向云渲!她的掌心,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一切都发生在忽然之间,两人又离得这么近,云渲根本来不及躲。
事实上,他也没有想过要躲。
烟霞只有一个,然而人,却有两个。
贪生是人的本能,没有谁敢保证自己在面临着生死抉择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所以也没有谁有资格去责备谁。
在这之前,云渲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谁来替三哥报仇?如果他死了,谁又来照顾和保护雪落?此前看到雪落为了让他逃脱蛇群而甘愿放弃生命时,那一刻生与死在他心里拼死纠缠。
他为了让她生,而她为他宁愿死……他的心里一直对生与死有着化解不开的执念,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觉得莫名的澄净。
刚刚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雪落能狠下心来杀了自己,那就好了。
而现在,雪落也真的这样做了。
云渲没有夺,那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却并不深。
分明来势极猛,却在没有完全发力的时候就生生顿住了。
雪落看着并不躲避的云渲,惊呆了。
她的手里持着匕首,刀刃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但柄还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纤细而苍白,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她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云渲看着已经呆住的雪落,对她轻轻笑了一下。
他从没有感觉笑得如此轻松过,自从长大后,他时时刻刻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这么些年来,他没有一次能像这样毫无顾忌地对一个人笑。
他笑着,握住她那只持着匕首的已经僵住的手,将刀刃往自己的身体里又刺进了一分。
东方天际已经是鱼肚白的颜色,装有烟霞的锦盒上的霞光也越来越暗淡。
“不!”雪落惊呼,匕首应声坠地。
她迅速点住他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减缓血液的流速,然后迅速从裙角扯下一缕布条为他包扎伤口。
“你这是何苦……”她的声音里有些气恼,更多的却是心疼。
气恼他没有躲开她的攻击,甚至将插入他身体的匕首又向进推了几分;心疼他的伤口,他的痛苦,还有他那甘愿一死都不愿还手的决心。
她根本不想杀他,刚才那样忽然对他出手,目的是想激怒他,让他对她失望,对她动手。
然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眼神一动,我就已经知道你心中所想。
”云渲淡淡说着,眼神甚至没有看向她,而是看着不远处枯草中的一朵小花。
那时一朵不知名的花,在这深秋的时节依然顽强地绽放着,很小很小,隐藏在枯草下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花瓣如雪一般解开,没有沾染丝毫尘埃,即使知道严冬就快要到来,依然无惧无畏地盛开着。
他的话落在她的心中,仿佛令她的心弦都在颤抖,为她包扎伤口的手也一齐颤抖了起来。
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
云渲看着雪落,眼睛中的温柔好似静谧的湖泊。
须臾间,那湖泊却涌起了波澜。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反握住雪落的手腕,另一只袖中绝影出鞘,将地上的那只锦盒挑了起来。
锦盒飞向空中,因为受到刀风的冲击而在半空中打开,再落下来的时候,盒子已经空了,而云渲手中的刀横着,刀身上有一只五彩流光的小虫——烟霞。
若要让蛊虫与人合为一体,必须要将蛊中放进人的血脉之中。
刚放进去的时候,烟霞会有一段适应过程,大约几个时辰,宿主会感觉有一些不适。
等到烟霞适应了这个环境,认可了宿主之后,这种不适的感觉就会消失了。
绝影的光芒,温柔,却又决绝,即将要划破雪落的手臂,刀身之上便是烟霞。
只要到了足够近的地方,烟霞会自动循着气息钻进人的血脉中,到那时就再也不能取出了。
就在这时,雪落的脸色却变了。
她的神色原本是焦急的,意外的,此刻却忽然变做了痛苦。
双眉紧蹙,姣好的面容在顷刻之间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云渲的心一沉,雪落病发了。
雪落的病是不定时发作的,难以预料时间,这段时间更是发作得尤其频繁。
在她发病的时候身体十分虚弱,是绝对无法承受烟霞带来的冲击的。
云渲犹豫了,如果这时候划破雪落的手臂把烟霞放进去,雪落的身体会遭受到巨大冲击,但如果不这样做,时辰过了,就功亏一篑。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雪落却忽然一反刚才的状态,伸手点住了云渲的穴道。
云渲这才知道上当了,雪落根本就没有病发,是故意做给他看以迷惑他的!
云渲明白了过来,但已经晚了。
雪落点他穴道的时候力度很大,此刻的他已经丝毫不能动弹。
他看着雪落决绝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的眼睛,顿时觉得天光都在顷刻间暗淡了。
雪落要放弃了,她要把这个“生”的机会留给他。
可是她不知道,没有了她,他即使存活下来,也不过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的心早已随她去了,不管去到哪里,如果她不在的话,那他的心也不在这具躯壳中。
他们曾约定,生死不负。
雪落将烟霞捧在手里,烟霞感觉到了血的气息,向他胸前的伤口处而去。
一切已成定局,云渲顿时绝望。
太阳从东方天际升起,天边的云被染成灿烂的金色。
第一缕阳光——柔和的阳光,能滋生万物的阳光——不偏,不巧,就那样刚刚好地落在了烟霞的身上。
那只小小的蛊虫原本是在雪落的手中,只是顷刻的功夫,阳光下,它周身缭绕着的五彩的烟气越来越淡。
五彩烟气逐渐化作细碎星光,那星光陡然破碎,沉寂,仿佛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竟在须臾间完全消失了。
雪落的手还是维持着捧着的姿势,只不过刚刚捧着的是烟霞,而现在捧着的,却只有一把空气。
阳光通过她的指间透下来,落在云渲的胸口上,金色的一小片。
云渲看着已经完全呆住的女子,轻轻一笑:“现在,我们要一起去药人谷了。
”
第四章、药人谷·相思引
药人谷的原名并不叫这个,但到如今,已经没有人想得起来它本来的名字了。
曾经的时候,这是一处美丽的山谷,四季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传说这里的地下藏有地脉,处处充满了阳气,是一处藏云纳月的好地方。
但自从几年前起,这里却变了完全一副样子。
十几年前,地脉发生了变动,阳气消散,阴气聚拢。
现在,当年那个生机盎然的美丽山谷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处处幽寂,死气沉沉的山谷。
地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荒草,石头上有青苔,连水流过的声音都不是潺潺的。
树木遮天蔽日,即使是白天里面也幽暗无比,没有鸟叫的声音,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闷。
死气沉沉的山谷中,曾经美丽的花草全都枯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许多含有剧毒,并且谷中也有毒虫蛇蚁出没。
因为这些原因,原先在这里居住的人家全都搬走了,徒留许多空着的房屋。
然而,这些奇怪的植物和毒虫,却是炼药的好材料。
凝幽阁中的沧镜使穆凌烟奉阁主之命镇守南疆,并在此炼药。
南疆本就盛产炼药的材料,但却离凝幽阁的要求远远不够。
几年前,听说这个山谷的异变之后,穆凌烟经过探查,发现这是一处绝佳的炼药之地,于是将基地迁移到了谷中,并将山谷外围封锁住,用来试药的药人也全都在这里,这个山谷渐渐被称为了药人谷。
一个月前,雪落与云渲都为对方放弃了烟霞,最终两人一起被押送到了这里。
药人谷中被用来试药的人都必须分开居住,每间房屋住一个人,各个房屋之中又是相互分开的。
谷里终日烟雾缭绕,出门望去,视线不过百步而已,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只有自己这一间房子,也只有自己这一个人。
谷中大雾弥漫,毒虫众多,许多地方又有幻术来障人眼目,连道路都是变化的,这些年来从没听说过外敌闯入,更没听说过有人从这里逃出去。
妄图逃出去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死在了出逃的途中。
这些天来,雪落见过很多被用来试药的人。
他们或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被送来这里,或是因为药力的发作而痛苦哀嚎,或是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而被抬出谷去……
可怕孤寂的迷雾之路,看不见未来与过去,没有爱恨,混乱生死……不管怎样,似乎都是一样结局。
雪落站在门边,望着外面萦绕不散的雾气,叹了口气。
到来药人谷后,雪落与云渲被分了开来,直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
奇怪的是,她至今还不曾被令服下任何的毒药,只是被封住了武功。
每天都有一个聋哑婆婆给她送来饭菜,天天都是如此。
与谷中的其他人比起来,表面上看她是幸运的,但是只有雪落自己知道情况绝不是这么简单。
来到这里后,她几乎已经认命,从来没有抱着能活着离开的念头,虽然活着,但心早已如同死了一般。
若说她唯一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那便是云渲。
一个月来,她不曾见过他一面,也不曾听说过关于他的消息。
听说来到药人谷中被试药的人全都是九死一生,试想人就一个身体,每天被不同种类的药灌下去,各种药性在体内相撞,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
云渲……
想到这个名字,雪落不由心口一窒。
“吱呀”一声,小屋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雪落以为又是那个聋哑婆婆来送饭了,连头也没有抬,只是坐在床边垂头想着心事,直到一片绿色裙角飘过眼前时,方才惊讶地抬起头来。
来人是个女子,身着素白丝裙,外穿一件水绿罩衣,腰间轻挽一条烟蓝色软纱,缀着整齐的流苏,面容素净如瓷,温婉如玉。
“你是……”雪落愣了一愣。
来到药人谷后,除了那个聋哑婆婆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别的人。
女子温婉一笑,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她言语从容,神态自若,说话仿佛云淡风轻。
再一联想到她那碧色衣衫,雪落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立即躬身道:“属下愚钝,方才未认得出沧镜使,还请使者治见谅。
”
传说中,凝幽阁镜花水月四大使者之首的沧镜使,名唤穆凌烟,喜穿绿衣,专攻歧黄之术,极擅救人,更擅杀人,曾随阁主征战天下。
随着凝幽阁的势力不断扩大,穆凌烟被派往南疆镇守,这药人谷也归属于她的管辖之下。
眼前的人,必是穆凌烟无疑。
只不过,阁主征战天下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四大使者都是方当韶龄的女子,如今算来也该三十有余了,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光阴的痕迹,只令人觉得分外端美,却看不出岁月几何。
穆凌烟笑了笑,坐在桌边:“不必紧张,你我此前不曾见过,你若是认得我,我才奇怪呢。
”说罢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凳子,“坐。
”
雪落依言坐下。
穆凌烟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给雪落,一杯给自己,喝了一口后说道:“这茶是粗茶,虽然香味不够浓郁,但用来解渴总归是可以的。
就像这世上的事,有些虽不能尽如人意,但总有其存在的价值。
”
雪落望着身前那杯茶沉默了片刻,说道:“沧镜使今日屈尊前来,所为何事?”
穆凌烟淡淡一笑:“雪落姑娘是聪明人,我便直说了。
你可知道你身上中了蛊?”
“蛊?”雪落惊诧。
“不错,蛊。
你是否时常觉得疼痛难忍,仿佛利刀在身体里游走,发作时令人觉得生不如死,虽然服用了无忧方之后疼痛会慢慢消退,但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卷土重来?”
“的确如此。
”雪落点头。
她并不意外穆凌烟会知道这些,依穆凌烟的医术和修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看透了她的一切。
“那就是了,”穆凌烟说,“那无忧方你以后不要再服了。
”
雪落讶然。
一个月前的那个夜里,神秘的黑衣女子也曾说过,无忧方虽然暂时能控制她的病情,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那时她虽然疑惑,却没机会细问,如今见穆凌烟也这样说,不由问道:“这是为什么?”
“那是一种慢性毒药,虽然可以暂时克制得住你体内的蛊,但不能长久。
毒素会在你的身体里堆积起来,日积月累,终有一日会要你的命。
”
雪落眼中出现一刹那的震惊,但那表情只存在了一瞬,之后便消失了。
“我早该想到,那自出生以来如影相随、任何办法都治不了的怪病,一剂无忧方怎么就能轻易缓解,原来竟是毒药……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她苦笑摇头,望向穆凌烟,“沧镜使既然看得出我身中奇蛊,那么也应当知道,我很难活得过十八岁生辰那天。
”
要么不服用无忧方,经受蛊毒发作的折磨而死;要么服用无忧方,因慢性毒药而致命。
这两条路殊途同归,她根本没有选择。
也正是因为早就明白了这些,在说这些的时候,雪落的语气淡然,说话时眼中有一种看透生死的沧桑。
穆凌烟很少在一个年轻人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那是一种被命运嘲弄却无法反抗,只能静待生死的神情。
淡然的背后,是一种无力的绝望